姜小小变小后的日常几乎是固定的。
睡觉——药浴——吃饭——睡觉。
懒到没边儿了。
谢浔实在看不下去,拎着她去院里运动。
每当这种时候,三寸的姜小小是反抗不过‘巨人’的。
只能鼓着小脸,‘巨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院里积了厚厚的雪,谢浔特地没让人清扫,动手给姜小小做了个缩小版雪橇,鼓励她多运动。
姜小小穿得很棉实,谢浔亲手做的小帽子,小围脖和小手套。
玩了一会儿,姜小小上瘾了。
无奈人懒,不想动,她索性整个人趴在小雪橇上,从高台上往下滑。
外面有下人来送信,谢浔不过说句话的功夫,回头就见小东西不知何时翻车陷入了旁边松软的积雪。
费了大劲儿爬起来时,小雪橇不见了,头上的小帽子也不见了,她自己变成了小雪人。
姜小小拼命甩脑袋,想把身上的雪甩下去。
岂料用力过猛,没站稳,身子一歪,咕噜噜翻了两圈,再爬起来,又变成了小雪人。
谢浔赶紧走过去,帮她拍了身上的雪,带她回屋重新换衣裳。
坐在火盆边,谢浔一手托着姜小小烘烤,一手捏着信在看。
姜小小看不到信上说的什么,顺着谢浔的手臂爬到他肩上站着。
谢浔怕她掉下来,端正了坐姿一动没敢动。
姜小小终于看清楚了信上的内容。
这信是邱鸿写的,用的却是那只嘤嘤鬼的口吻。
嘤嘤鬼说,前两天的鬼市,她又去了,这次是跟小伙伴一块儿去的。
然而还没到鬼城,她的小伙伴们就被一个很邪门儿的活人给抓了。
嘤嘤鬼这次回来,是想求姜小小救出她的小伙伴。
“果然被我们猜中了。”
谢浔搁下信,面色有些凝重,“黑袍人的主人,就藏在鬼市。”
鬼市是阴间地盘,别说是小小,就算她爹和老天师亲自来了,到了那儿照样发挥不出实力。
“我们不能去鬼市。”
谢浔突然改主意了。
幕后之人练的是邪术,他应该有什么特殊办法瞒过鬼城里的高阶鬼,堵在入口为所欲为。
可小小不同,小小走的是正道,一旦在那种地方暴露气息,只会招来危险。八壹中文網
上次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就险些在打更鬼手上丧命。
那座鬼城里,还存在着比打更鬼更厉害的高阶鬼。
没有十足的把握,谢浔不想让姜小小去涉险。
姜小小说:“可是不去鬼市,本体是不会主动出来的,毕竟他在外面有傀儡,不需要他亲自到场。”
谢浔幽幽道:“如果外面有足够吸引他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姜小小反应不过来。
谢浔伸手,碰了碰胸口的晶石,“这个。”
“钥匙?能有用吗?”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谢浔自己也不知道。
前些日子在天师府,张易初给他看过,说感受不到任何能量,只是块普通晶石。
但谢浔想用它来钓鱼。
黑袍人和慕容渊很早之前就谋划着要开先皇后陵墓。
那时候谢浔还没去天师府见张易初和老天师。
他只是隐约猜到这俩人在找什么东西,并不能确定具体找什么。
从天师府回来后,谢浔大概琢磨出来了,黑袍人和慕容渊的目标,是为了传承大帝神能。
他们已经夺取了他的龙气,现如今就只差一件宝物。
黑袍人大概是以为,那件宝物被先皇后带到陵墓里去了。
到底有没有这件宝物,谢浔不清楚。
但很快,他就要让这件‘宝物’面世,还要弄得人尽皆知!
三天后,将小小变身期过,恢复了正常。
也是在这天,燕京城里突然多了一则传闻。
传闻中,先皇后临终前曾给楚王留了一件宝物,这件宝物能让他在将来传承大帝神能。
谢浔的关注热度,近半年来就没掉下去过。
先是被宁王府郡主叶蝉当众退婚成了全燕京的笑柄。
后来入了京,又因为惊艳的容貌被人画了像到处传,成了万千闺阁女儿思慕的对象。
因此这则传闻一出来,马上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谁都知道,大帝是燕国的神,大帝的神能会不会被后人传承,无人得知。
但如果是神选之子,倒也不是没可能。
“神选之子不是太子吗?”
茶楼里,众人议论纷纷。
“孤陋寡闻了吧?咱们这位楚王殿下,当初的三皇子,可是一出生就让帝神殿神像为他亮了一宿的传奇人物,只是后来……唉,可惜了。”
“那他手上的宝物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一个个传得神乎其神的。”
“应该是真的吧?能让帝神殿亮起来的人,怎么想都不能是个废物啊!”
“我看多半是假的,大帝都驾崩一百多年了,而且史书上说他是为燕国献祭的,你们知道啥叫献祭不?献祭以后,连灵魂都没了,大帝的神能,怎么可能传承下来?”
坊间众说纷纭,消息滚雪一般,涌入了皇宫。
鸿泰帝望着御案上堆成小山的折子,脸黑得不像话。
“查出来没有,到底谁放的消息?”
鸿泰帝恨不能把那人生撕了!
白丞道:“陛下稍安勿躁,派出去的人还在查。”
这都什么时候了,鸿泰帝哪还冷静得下来。
他隐忍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等待楚楚口中所谓的“契机”。
现在可好,被人先一步把天给捅破了。
一想到十四年的隐忍即将功亏一篑,鸿泰帝就气血上涌。
抬手,狠狠掀翻御案,上面弹劾楚王的折子哗啦啦落了一地。
鸿泰帝冷哼一声,龙靴踩在折子上离开了御书房。
东宫也很热闹。
慕容渊还在试穿大婚礼服,冷不丁就得了这么个消息,他顿时大惊失色,三两下脱了礼服,飞奔着去找黑袍人。
“老师!老师不好了!”
慕容渊冲进去时,黑袍人正站在窗边,手中拿着情报。
情报上写的,正是燕京城里突然冒出来的这则传闻。
“老师,我早就说过那件东西在楚王手里来着。”
慕容渊激动道:“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咱们是不是尽早商议对策,早日把东西拿到手?”
黑袍人转过身,问他,“殿下可知,这消息是如何传出来的?”
“如何传出来的,重要吗?”慕容渊摊手,“现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楚王手上的东西?”
黑袍人沉声道:“万一这消息就是他自己放出来的呢?”
慕容渊愣了愣,随即大笑,“不可能!先不说那蠢货一直都不知道有这件宝物存在,就算他真的知道,他会蠢到主动把自己暴露出来?”
“蠢?”
黑袍人眯着老眼。
他倒情愿,事实真如慕容渊所说,楚王是个蠢货。
然而事实证明,楚王不仅不蠢,还玩了一手扮猪吃虎。
西郊马场那事儿,因为楚王没接手,慕容渊曾暗爽了好几天。
可他似乎并未察觉到,楚王在拒绝西郊马场的同时,已经悄悄渗入了阴阳司。
现如今阴阳司办案,一旦有那丫头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楚王。
真正蠢的,是慕容渊自己罢了。
黑袍人看了慕容渊一眼,没有去点拨他多余的东西。
慕容渊越蠢,才越好被他拿捏控制。
只是外面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他还需要暗中调查。
此事,万不可鲁莽。
相比较外面的热闹沸腾,当事人谢浔则显得无比淡定。
他按部就班,仍旧陪着姜小小去阴阳司。
秦枫眠是个八卦性子,一见他就忍不住问:“主人主人,外面说的该不会都是真的吧?”
谢浔瞥他一眼,“那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我当然希望是真的了。”
传闻中的神诶,谁不想一睹风采?
可这种事儿,秦枫眠自己都觉得是在扯淡。
要真有这样的宝物,楚王十四年前还能被当成燕国煞星赶出京?
谢浔没承认,也没否认,秦枫眠尽管再心痒痒,却也不敢追着他刨根问底。
没多会儿,白丞出现在了阴阳司。
知道谢浔在,他直接来到姜小小的办公房。
姜小小刚把自己休假这三日的卷宗看了一遍,就听衙役说国师来了。
姜小小看了眼谢浔。
直觉上,白丞肯定是来找谢浔的。
果不其然,白丞进门后,话题直冲谢浔,“微臣近来听到了一些对殿下不利的传闻,那些话,殿下不必往心里去,百姓都习惯跟风,等过一阵子流言淡下去就没事了。”
谢浔的语气里有些微嘲讽,“国师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一向对白丞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白丞似乎也习惯了,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明微臣关心殿下。”
“关心本王是否又损国运了?”
当年那件事,谢浔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姜小小见形势不对,赶紧插话,“国师,你要没别的事儿就先走吧!”
“微臣告退。”
白丞走了好久,姜小小都还能感受到谢浔身上无处发泄的戾气。
先皇后显然是他的逆鳞。
十四年前先皇后暴毙,谢浔才三岁,一夜之间成了没娘爱没爹疼的孩子,还在大病中被强行送出燕京。
对于他的遭遇,姜小小无法感同身受,但她会支持他做的所有决定。
姜小小默默倒了杯热水,还在里面加了蜂蜜,然后送到谢浔手上。
谢浔回过神,闭着眼深吸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小,刚才有没有吓到你?”他问。
姜小小摇头,“没有。”
谢浔有些自嘲,“都已经过了十四年,果然还是无法释怀呢!”
“释怀不了,就不用释怀了。”
姜小小看着他,用最懵懂纯澈的眼神说着安慰人的话,“强行逼迫自己原谅一个讨厌的人,会很累的。”
谢浔没打算原谅任何人,他只是有些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每次见到跟当年事件有关的人,他还是冷静不下来。
不过,姜小小的举动,让他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懂,还安慰人,这小丫头……
低下头,谢浔喝了口水,紧跟着,所有表情僵在脸上。
“甜不甜?”姜小小看着他问。
谢浔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加了蜂蜜?”
“嗯嗯,蜂蜜水很甜很好喝的。”
谢浔:“……你这不叫蜂蜜水,是直接喝蜂蜜了。”
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加了半罐。
下厨能把锅底烧穿肉烧黑,泡个蜂蜜水,恨不能把蜂蜜全倒进去。
这惊人的天赋……
姜小小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咂摸了一下小嘴,意犹未尽,眨巴眨巴眼望着他,“很好喝呀!”
谢浔:“……”或许是他真的不懂她的天赋。
“好喝也不能这么喝。”
谢浔一把将杯子夺过来,“太甜的东西,吃多了对牙不好。”
一面说,一面倒了白开水递给姜小小。
“噢。”
——
关于谢浔的传闻,虽然鸿泰帝派了人尽力在压,但终归是赶不上流言传播的速度。
宁王府。
叶蝉坐在镜台前,红娟站在后面,手里捏着梳子,动作轻巧地给她梳头。
叶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红娟问她,“郡主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叶蝉抿了抿嘴,“你说,外面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红娟道:“郡主放宽心,王爷已经在处理府上多嘴的下人了,不会让人影响到郡主待嫁的。”
叶蝉闻言,搁在双膝上的手攥紧了裙摆。
要不是近日的传言,她都险些忘了,自己跟楚王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那一日天降异象,帝神殿里神光大盛,祥瑞满城。
她被批为天生凤命,更因此与楚王定下了娃娃亲。
然而从记事起,她就没见过自己这位娃娃亲未婚夫。
父王说三皇子不祥,已经被赶出京了。
母妃也说,那样的人,配不上她天生凤命。
叶蝉一向是自傲的,自傲于天生的美貌,自傲一身的才华。
她也觉得,自己该嫁给将来注定坐在帝王宝座上的人,该母仪天下。
于是,她果断退了婚。
可是,那日官道上初见楚王的惊鸿一瞥,还是让她母仪天下的信念有了裂缝。
想到再过几日,她就要嫁入东宫,成为楚王的嫂嫂。
叶蝉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不甘。
除了身份地位,太子跟楚王简直是天壤之别。
想到这儿,叶蝉忽然站起身。
红娟吓了一跳,“郡主,怎么了?”
叶蝉道:“我出去一趟,父王若是问起,你就说我身子不适,在屋里歇息,不准暴露我的行踪!”
红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蝉已经快速从后门离开了。
——
处理了一天的公务,终于到了散衙时辰。
姜小小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书桌上的东西,跟着谢浔往外走。
到楚王府大门外时,二鬼的马车突然来了个急刹。
姜小小没坐稳,脑袋险些磕在板壁上。
谢浔眼疾手快,及时用自己的手掌垫着,才让她免了一痛。
然而这个姿势,谢浔就免不了把姜小小拥在怀里。
等马车停稳,谢浔撩开帘子,就见叶蝉站在大石狮子旁。
叶蝉看到了姜小小窝在谢浔怀里,脸色僵了一下。
谢浔完全当她不存在,放下帘子,牵着姜小小要下车。
“楚王殿下。”叶蝉突然出声,咬了咬唇,开口的话像是斟酌过千百遍,“你带我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