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小是顾院长挑中的阴阳司第一位考生,自然得由他亲自带着姜小小去找考官朱彦。
顾院长不常在书院里,他一般都喜欢在家种种花养养鱼。
谢浔知道他家住处,说了地址让车夫直接过去。
跟外人预想中气派的大宅院不同,顾院长住的只是个普通的一进胡同小院。
在县里那么多富户豪宅的衬托下,他们家显得格外不起眼。
也因此,除了书院里少数几个夫子之外,再没人知道他家在哪。
马车到胡同口就停下了。
谢浔三人陆续下车。
车夫很懂事儿,没有急着走,而是小声问:“谢公子,我在哪等你们好?”
谢浔道:“不必等,你回去吧。”
“这……”
车夫有些为难。
他们掌柜对这位爷的态度,刚才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要就这么回去了,惹得掌柜不高兴,他这个月的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谢浔看他一眼,“我们大概要傍晚才会回去,你要是乐意等,我也不介意。”
车夫想了一下,“那我下晌再来接您。”
说完驾着马车离开了。
谢浔走到小院外,抬起手,刚要敲门,里头就传来妇人的斥责声,“顾二狗,你尝尝你这菜,这么多盐不要钱的吗?败家玩意儿!”
紧跟着,是顾院长的低哄声,“夫人消消气,我这就重新给你做。”
妇人哼了声,“快点儿的,饿死了都。”
“好好好,马上就好。”
谢浔准备敲门的手顿了一下。
印象中,师娘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和老师还有个儿子。
可自打老师带着师娘来到开河县接手鹿鸣书院之后,师娘的性情就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暴躁,易怒。
他们的儿子,更是从来没露过面。
见谢浔走神,姜小小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浔恍回思绪,这次没再犹豫,扣响了木门上的铜环。
院内很快传来脚步声。
不多会儿,门打开,是个穿着宝蓝色马面裙的妇人。
妇人正是谢浔的师娘宋氏。
宋氏没见过这几人,只是觉得谢浔的眉眼有些熟悉,但也没多想,开口问:“你们找谁?”
“师娘,是我。”
谢浔这一喊,听得宋氏愣了一愣,随即眉心似有若无地蹙了一下,很快又重整好情绪,“原来是……”
留意到谢浔身后还有人,她到嘴边的“殿下”马上改成了“您”,“快请进。”
厨房里顾院长听到动静,急忙擦了擦手走出来。
当看到谢浔,他老脸上绽开笑容,“我还想着一会儿去接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就自己来了。”
看到谢浔身后跟着杨二顺,顾院长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欠着这小子一个饼。
“哈哈哈。”他大笑几声,走到杨二顺跟前,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小鬼,上次不是吵着嚷着要吃饼吗,老夫今儿就亲自给你做,怎么样?”
“可拉倒吧!”宋氏轻嗤,“就你那点手艺,别拿出来祸祸人了,要吃去外头吃!”
说完解下腰间荷包,扔给顾院长后,自己进了堂屋。
顾院长解下围裙,蹲在水井边洗了手,起身后笑看着谢浔,“我们去外面吃饭。”
谢浔多少察觉出来,师娘的情绪不对劲,他点点头。
几人跟着顾院长出了门。
顾院长和宋氏老两口平时挺省的,但招待三殿下,不能去太寒碜的地方。
最终挑了家不错的酒楼。
进包间后,谢浔回想起宋氏先前的反应,问顾院长,“师娘她……”
顾院长道,“你别介意,自从鸣丰没了之后,她性情就变了。”
顾鸣丰,顾院长和宋氏唯一的儿子。
“没了?”
谢浔有些没想到,“怎么没的?”
其实是当年顾院长回京之后,得知三殿下被送走,他着急上火,自己花钱请了好多人出京找。
当时他们的儿子顾鸣丰也被他派出去了。
只是没想到,顾鸣丰在半道上遭遇山洪,人被冲走。
最后找到的时候,只剩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唯一的骨肉就这么没了,宋氏哭得肝肠寸断,这些年来心里一直有怨。
顾院长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晚了,只能事事迁就她。
但这事儿,顾院长不想让三殿下知道,怕他有心理负担。
叹了口气,顾院长道:“前些年出了点儿意外。”
“跟我有关吧?”
谢浔何等聪明之人,如果跟他无关,师娘看到他,不该是先前那样的反应。
“殿……”留意到杨二顺在,顾院长忙收住称呼,“跟你无关,只是个意外而已,”
怕谢浔一直纠结于这件事,顾院长赶紧转移话题,“一会儿殿……要跟我们一起去驿馆见那位考官吗?”
谢浔想去,但听说对方是国师白丞的大弟子朱彦,他又谨慎起来,问姜小小,“我就这么去,会不会暴露?”
容貌上应该不会暴露,毕竟朱彦都没见过他,更不知道所谓的三皇子慕容洵长什么样。
谢浔担心的,是头顶的封印。
朱彦作为白丞的大弟子,能力肯定是有的,要想看穿他身上的封印,应该不难。
姜小小说:“一会儿你戴个斗笠,我在斗笠里放张符就没事了。”
杨二顺全程都被这几人的对话弄得晕乎乎的,基本上听不懂,但酒楼的东西是真好吃,虽然比起谢浔的手艺差了点儿意思。
望着埋头苦吃的杨二顺,顾院长又问,“那这小家伙呢?”
杨二顺终于听到点自己名了,忙举着爪爪,“我要去我要去!”
不管姜姐姐去做什么,反正他都要跟着的。
谢浔和姜小小都没反对。
如果不同意他跟着去见朱彦,之前就不会同意他跟来县里。
事情敲定,顾院长下楼给谢浔买了顶斗笠,正想说没有画符的工具,还得再跑一趟。
就见姜小小把斗笠拿过去,食指在空中行云流水地画了一阵,一张闪着金光,巴掌大的符就稳稳贴在了斗笠内部。
顾院长:“???”
杨二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