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沈谣，他在书上看到，月亮离地球很远很远。
“地球是什么？”
“就是我们脚下？”
脚下吗？
沈谣歪着头问他距离有多远。
“可能，永远也抵达不了吧。”
“那从来没有人去过那儿吗？”
“或许有人去过。”靳司衍皱了皱眉，犹豫不决回答。
“哦，真羡慕。”
“你羡慕什么？”
“月亮会发光啊，上面肯定很舒服，有很多好玩的。”
“应该。”
靳司衍的回答相比较沈谣的殷切，反而表现的格外镇定跟冷淡，多出了一份不符合当时那个年龄段的成熟。
再次相见的时候是几天后的周末。
沈谣正准备出门上学的时候，看到大门前跪着一个少年，雨天，倾盆大雨那种。
雨水滴落在他的身上，顺着衣角下滑最后与地面的雨水结为一体，血色浸染，染红了四周的地面。
那一幕，直至如今，沈谣印象都很深刻，像是被篆刻进脑海中一般。
一个少年，腰杆笔直，后背的鞭痕被雨水击打，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更严重，不知道他会不会痛。
小时候的沈谣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他的样子，心头猛然一揪。
他的表情却从始至终不起一丝波澜，很平淡。
他到底痛不痛啊。
沈谣不知道。
她想救他，却反手被他甩开，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雨过天晴后的傍晚，他来花园对她道歉，他知道沈谣每到晚上都会有这个习惯，看月亮。
她很孤独吧。
“对不起。”
他嗫嚅了好久，吞吞吐吐从嗓子眼闷出这句对不起，两只手的手指间交缠着，很紧张等待着她的回复。
小心翼翼探过视线看向她，却发现她的表情是那般冰冷，不同于往日的甜美。
她生气了。
“恩？”
“你居然会说对不起啊。”
终于，沈谣脸色绷不住了，哗然咧嘴冲他一笑，很没心没肺。
“你没生气吗？”
“生气了啊。”沈谣一本正经，故作像极了说教的小大人，紧接着从身后掏出一叠千纸鹤纸，“所以，你要补偿我。”
“好。”
他脱口而出，想都没想。
“叠千纸鹤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沈谣拍了拍手，看着他茫然看着早已被她放在自己手心里的一叠纸，七彩斑斓，眉头一蹙：“什么是千纸鹤？”
“千纸鹤啊，就是可以飞到月亮上的东西。”
“那这些纸可以叠成千纸鹤吗？”
“当然。”沈谣点了点小脑袋。
“你教我。”
“我不，你自己学呗。”
沈谣耍着无赖，吐了吐舌头：“我不管，反正这任务给你了。”
“哦。”
小时候的沈谣是靳司衍的救赎，她可能知道这件事，又或许不知道。
那天晚上，两人互诉心事，男孩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对沈谣说了很多，有关自己，有关未来，有关彼此。
他说他会长大，然后呢，出人头地，将欺负过他的人在不久的将来都得到报应。
然后呢？
没然后呢。
你的人生只剩下复仇了吗。
小男孩愣住了，看向她晶莹剔透的眸，半晌都移不开视线。
他说他没有未来的，他说他是沈家的私生子，母亲身份卑微，仅仅是沈家的一个女佣，那天沈父醉酒后无意间发生的关系，她母亲藏得很深，当沈家人发现女佣怀孕后他已经出生了。
从一出生人生就被贴上了标签，永无翻身和光彩，只配活在最阴暗的角落。
...
沈谣，你可能不清楚，我跟你不同，你来到沈家是工具，是为了跟陈家联姻的工具，工具好歹还有点利用价值，有点用处。
而我呢，对于沈家而言，是肮脏而卑劣的，是不堪回首，是永远无法提及的过往。
我没有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