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到如今,乔黎即便在这少雨多晴的风洲之地,也能快速凝结空境。
空境里容鼎的水位线已经快要过半了,而她知道,这水蓝色的清澈液体其实就相当于进度条,等这个小球装满这种液体时,她就会突破聚水二重天。
这一日,乔黎从早上开始闭眼,本指望和之前那样,等到日落黄昏再睁眼,结果还没到下午,就被某人打搅得空境碎裂。
那人先是扯了扯她的衣袖,而后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总之非常之手欠。
要说苏夜痕这种时候从不会打扰她,这是头一次……
凝空境不是容易的事情,需要长时间专注才行,而凝境修炼的人最烦的就是被打扰。
乔黎自也不例外,碎境后她蹙眉睁眼,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
她调整了下情绪,无奈地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这客栈也是两张床榻,她和苏夜痕一人一榻,彼时她在自己的床榻上打坐,而苏夜痕靠上她的床榻不说,还非要来打扰她。
苏夜痕闲闲地靠在床头,神色懒懒:“你无不无趣?在这种销金之地,居然还有心思打坐修炼……”
乔黎:“那不然?”
她不修炼还能干什么,这外边的世界再繁华,也和她没有关系不是吗?有幸能看看,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而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不太想让自己沉溺其中。
苏夜痕:“玉琼乃是风洲之地,想必你也感觉到了,这里气候干燥,你凝空境虽易,却吸收不到任何水系灵韵。”
乔黎:“那意思是凝境修炼的意义不大?”
苏夜痕轻点了下头,然后坐起身来:“你不是喜欢这流金宫的景色么?不想再去逛逛?”
乔黎略作思索,也跟着下了床。
路过旁边的桌子时,她发现那原本空空的桌面上多了些东西,好奇之下,走了过去。
方形的长桌上摆置着好几个木质托盘,而每个托盘中都放着几叠衣物外加一些配饰,且皆是女子的服饰,不论是从款式还是颜色上看,都绝非凡品。
出于对漂亮衣裙的本能喜好,乔黎随手拿起一件,将之抖开。
这是一条水蓝色的长裙,裙腰绕着半透明的莲花瓣,这花瓣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呈透明状,上面犹似洒着点点碎星,拂动间莹莹发亮,而这蓝色的裙摆则层层相叠,带了点蓝白渐变的感觉,非常漂亮。
一摸料子,质地更是如鲛纱般轻薄,如流水般柔软,裙摆错落之间,仙逸十足,且缝合的位置完全看不见针线的痕迹,翻来覆去都没有,简直就像是那仙女所穿的无缝天衣。
乔黎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裙子,一边打量,一边问苏夜痕:“这是什么?”
苏夜痕眉心微蹙:“你傻到连衣服都不认识了?”
“……”
“我意思是说,这哪里来的?还有……是你买来放桌上的?”
他这人……会想到要给她买衣服?他有这么好心?而且这好端端的,给她买衣服干什么?
苏夜痕自然看到了乔黎眼底的疑惑,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早上他前往流金宫的藏珍阁,本只是取些有用的法器,却不巧看到了这些置于柜中的上等鲛纱裙,这些衣裙原是出自河洛,乃是鲛纱中的上上品,价值连城,已被流金宫当作宝物珍藏了很多年。
他当时也没多想就顺便拿了,等回到房间,才后知后觉地有些莫名。
苏夜痕回忆着,只觉得自己大抵是……略有愧疚吧。
毕竟这蠢货什么都不懂,连进入境界是乃灵修都一概不知……
事已至此,他用些别的补偿她倒也没什么。
乔黎半天没听见回答,抬起头看向苏夜痕。
苏夜痕心绪复杂地别开眼:“还不是因为你丑到我了。”
乔黎:“???”
她不一直都这样么?况且她哪里丑了,顶多遮掩了原本的容颜,穿得土了点,可那也不至于丑吧?他什么时候连这个都要讲究……
她没说什么,将手中的衣服重新放回了托盘内。
苏夜痕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眉头蹙得更深:“这里没外人,你不试试?”
闻此言,乔黎又是一愣:“试试?”
苏夜痕很快便不耐烦地说:“那你扔了吧。”
“……为什么要扔?”乔黎是真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这么漂亮的衣裙,就算不穿也该好好收着不是吗?
她古怪地看了眼苏夜痕,总觉得他像是在送她礼物,但又非常不想承认,于是就表现得很矛盾?
屋中静默须臾,乔黎又将那衣裙拿了起来,抚摸着那柔柔的衣料垂眸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产自河洛的上品鲛纱裙吧……我当然很喜欢。”
说完,就拿起这叠衣裙,绕到了屏风后。八壹中文網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从没有穿过什么漂亮衣裙,即便最初在沧澜那几日,为了保持低调,她也不敢穿过于招摇的衣服。
之后逃亡的路上更不用说,穿着一身破烂,就差被人当成乞丐了。
此时时间还尚早,自然不缺这点换衣服的时间,这么漂亮的衣裙,就算不穿出去,试上一试也不亏。
苏夜痕冷着脸站在一旁,直到人拿着衣裙离开,他才稍微侧目。
目光所及,是一片金框画云屏风,近乎半透的薄纱上绣着风洲之地的万里流云。
要说屏风上本是一幅浩荡壮阔之景,却因那道暗影而显得朦胧暧昧起来。
她身姿窈窕,手臂纤细,行动亦如她的性子一般柔缓,随便一个披衣垂首的动作,都是一幅精细描摹的美人剪影,帧帧摄人心魂,美得惊心动魄。
这绝世之美人,美的从来都不单单是那张脸。
苏夜痕怔忡地盯着那扇画云屏风,思绪渐渐飘远,不知不觉联想到了以前的许多画面。
有河洛王宫时她与那几人对峙时的坚毅,也有他将她抱起时,她那灰头土脸的可怜,还有咏梅宫里,她那随遇而安的恬静。
蹊跷的是,那些往日他根本不会去注意也浑然不在意的画面,竟在此刻逐渐清晰了起来。
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中,她总是这样矛盾,又愚蠢又清醒,又脆弱却又那么的坚韧。
从前没太在意,而今回想,她在换容扮丑之前,的确是一个举世难寻的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