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吓得战战兢兢退下,而阎凛却是坐在床边,撑着床榻上的金丝被褥,呼吸沉重。
他是真的慌了,他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的黎儿,千万不能有事。
千万不能。
如今重来,他一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凌虐折辱她了,他一定要把她好好地护着,视若珍宝。
他不会再让她有机会逃了,若她因亡国一事恨他,那他干脆就洗去她的记忆,将她永永远远地囚禁在自己身边,让她只能依靠他,只能爱他一个人……
传音令很快被左昌双手呈递了上来,阎凛慌张地抢了过来,用拇指一摁。
令牌霎时化作粉齑,而他的拇指上方,瞬间便呈现一个灰色的画面,像是隔着一层雾气看废墟,画面十分模糊。
阎凛对着手心的画面喊道:“赫连雄!”
没一会,一个粗狂的面孔便出现在了画面中:“主君?主君为何在这时消耗了这枚……”
阎凛不等他说完话,就打断道:“赫连雄你听令!此行什么都可以放弃,独独河洛公主一定要给孤带回来!”
“还有,务必护她一路无恙,谁若是敢碰她分毫,孤便将他碎尸万段!”
模糊的悬浮影像沉默半晌,才有些胆怯地开口:“主君恕罪!属下们在洑水城,乃至洑水城外方圆三百里都找遍了,愣是没有找到河洛公主的下落……”
阎凛瞬间暴怒:“你说什么?!她不见了???”
“她怎么可能跑不见了,一个修为极低的弱女子,他能跑到哪里去?!”
他想起上一辈子乔黎的遭遇,越想越慌:“是不是有人把她藏起来凌辱!?赫连雄,你给我管好你手下的人,若是让孤知道是你手下的人,孤连你也要杀……”
赫连雄脸色慌张:“主君息怒,不是属下失职,也不是属下手下的人,是玄夜阁的人!那个魔头出现在河洛王宫,他本来说好只是来取河洛王族守护的水灵珠碎片,谁知道他忽然改了主意,竟然将河洛公主也一并带走了!”
阎凛快气吐血了:“他玄夜阁一共才不超过三十个人,你们几十万炎军,居然连他都对付不了??!”
“也不是打不过,是他……他带人逃了啊。”赫连雄也是无奈。
再说了,玄夜阁是人少,但是那位,可是无人能看得透修为的绝顶强者,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凝天地之雷,这等修为别说区区冶火五重天的他,就算再来几个五重天修士联和起来,也不一定能对付。
“找!!”阎凛气得手都在抖,他不想再多说了:“洑水城不守了,你带着全部人马去追杀玄夜阁的人,将河洛公主给孤抢回来!”
“若带不回人,你们统统都别回赤城了!!!”
“主君……”赫连雄感到无比为难,若说这人在洑水城内还好,若是不在,这偌大的三洲之境岂不是大海捞针?
他才几十万炎军,又不是几千万,况且绝大部分还是凡人士兵,这要他怎么找啊。
再退一步讲,就算真找到了,他能对付得了苏夜痕?
众所皆知,这魔头才在不久前受了重创,他重伤之时尚且这样强大,等他恢复成原来的水平,他们哪里会是对手。
阎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灭灵树已经死亡、几乎油尽灯枯的河洛国,派赫连雄率领凡人军队绰绰有余。
但若要对付六重天以上的高阶修士,凡人军队显然没什么用,都只是送菜。
“你先找,孤会再派人支援!”挥灭模糊的浮影,阎凛问道:“如今烈炎,五重天以上的修士还有多少……”
左昌想了一下:“像赫连将军那样的五重天修士,大约有五百来名,六重天修士,火系一百有余,土系八十余名,至于七重天修士,除了主君,便只有烈炎阎氏死卫九名,阎氏死卫中,还有一名八重天修士。”
阎凛憋着一口气,缓了良久才点头:“好,传阎氏死卫觐见!”
……
与此同时,河洛这边。
被扫荡过后的洑水城一片死气沉沉,几日过后,又下了一场暴雨,雨水浇洗着尸体,腐臭的血液混着雨水汩汩流淌,让整座城池都笼罩在潮湿的腥味中。
而昔日清冽的洑水河,此时已经成了浑浊的灰黑色,河中曾浮着仙雾的祈灵岛上,也是枯树一片。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阴冷,破败,萧条。
某座官家府邸灵堂前,一个身着白色素裙的小姑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悲哀哭泣:“父亲,母亲……”
小姑娘身后的修士仆从,无不垂首示哀。
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郡主此次远行,究竟是幸运还是幸运。
她躲过了烈炎攻打洑水城的浩劫,却也痛失了所有的族人……
……
洑水城南城门,守城炎军已去,一队乘着玉麟兽的金甲修士军队疾驰而来。
城门大敞着,城内硝烟弥漫,血流成河,俨然一副战后的残败颓靡之景。
数百名金甲修士见此一幕,皆是垂首默然。
几名修士进城后四处扫荡了一下,见这逃的逃,死的死,几乎没有活口,回来禀道:“储王殿下,二殿下,这些人已经死去足有七八日了,我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领头的是两名风华正茂的年轻男人。
前面的那位玉冠束发,一袭白底绣金云纹锦袍,容貌亦是浊世无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染凡俗的谪仙之气。
斜飞入鬓的眉微微敛起,那张素来温和的面容,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心痛怨愤之态:“烈炎军如此这般作为,和那盗匪有何区别?”
他的嗓音极为清润,有如山间清泉拍打玉石般琅琅入耳。
他身后的黑衣男子则摇头叹息:“王兄你就是关在宫里太久了,这外头常年战火连天,可不比我们玉琼国富民安。”
少年与白衣男子面容三分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如果说前者有仙气,那后者则是……痞气。
他的嘴里衔着狗尾草,举手投足间皆不拘礼节,见玉麟兽停下,甚至还干脆将腿收上来,盘腿而坐。
沉吟许久,白衣男子握紧了手中的红色缰绳:“听我令,进城搜寻河洛公主的下落。”
虽知为时已晚,大概率是场徒劳,那些金甲士兵还是声音嘹亮地回应了声:“是,储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