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皇宫,御书房。
陈肆面无表情地抱剑守在外面,见陈丘来了赶忙放下长剑,趋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神态恭敬:“臣陈肆参见二公子,二公子躬安。”
“免礼,”陈丘淡淡一扫陈肆摆了摆手,盯着眼前的门,眼里满满的戾气,“那王八蛋人呢?”
陈肆起身,垂手低头答道:“回二公子,殿下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哼!他倒是有自知之明!”陈丘狠狠一甩袖子,双手叉着腰,“好好守着!本公子进去和他,好、好、聊、聊!”说完抬腿往里面走。
“是…”陈肆正要唱礼,忽然头上飞来一柄剑,下意识接住便听见陈丘压抑着熊熊烈火的沙哑的声音:“帮我拿着!我怕我一个忍不住砍死他!”
陈肆双手捧着剑躬身:“臣遵令。”罢了小心抱着剑站在门口,站定两秒,又往边上偏了一些,避开正对门口的位置。
今日的御书房格外的空荡,没有多余的摆设和闲杂人等,只有李洪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窄袖圆领袍在阶梯上踱步。见到陈丘推门进来了,李洪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声音几乎扬到了天上,就差没蹦哒着下来迎接了,其实也差不多:
“哟~陈二哥来了啊?不愧是陈二哥,来得就是快!好久不见呀~”李洪背着手昂首挺胸向陈丘迎去,身上每一根毛都在叫嚣着得意。现在李洪心里就四字儿:扬眉吐气!
这一幕看在陈丘眼里也就四字儿:小人得志!气得他牙痒痒,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是好久不见,也就,几、十、天!”
李洪听了故作震惊地拍了拍脑袋:“哎呀呀不好意思哈,我忘了,太高兴了记性就不好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对吧?要不得要不得,这样下去那行啊?陈二哥你说是吧?”
这边陈丘牙都快咬cei了:“混蛋!你别得意…”
“我有得意吗?”李洪满眼“无辜”地歪头看着陈丘,“没有吧?我哪儿得意了?”
见陈丘被气都话都说不出来李洪表示心情非常好,转身背着手踱着步,说道:“陈羽陈羽,陈二哥不愧是文武双全的陈二哥,这名字取得真是妙。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我竟才悟出来,要不是那名单巧合,我竟不知还要被陈二哥蒙在鼓里多久。”
陈丘紧握双拳压着嗓子挤出三个字:“是、你、蠢…”
“啧,”李洪“责怪”地扫了陈丘一眼,“陈二哥,你我师从一人,你这么说我真的好吗?”
“李元泽!”
“诶,”李洪仿佛看不见陈丘眼里几乎要把他淹没的熊熊烈火,依旧云淡风轻好生得意,“陈二哥叫我做甚?”
见陈丘又说不出话了,李洪愈发得意开心,自顾感叹:“没想到啊没想到。陈二哥,你藏他十四年有用吗?还不是我李家的女儿更胜一筹?啧啧啧,当真是天佑我李家,孤还真以为到此为止了呢,天佑李家,再赐我李家百年国祚。”
“噢噢噢,不对,”李洪拍着脑袋十分懊恼的样子,“不对,陈羽天资胜过前人太多,怕是我李家此次鸿运,不止百年吧?”
“有多少呢,”李洪绕着陈丘满眼笑意,“多少都比没有好,不过孤想来,应该不会太少吧?哎呀呀,上天如此恩赐孤不表示表示岂不是不敬?要不陈二哥哪天得空了咱们一起祭天去,感谢感谢他老人家的恩赐?”
陈丘气得浑身发抖,运足了力气一脚往李洪身上踹去:“王八蛋小屁孩!你嚣张!”
“你当年比我如今更嚣张!”李洪一个旋身躲开陈丘一脚,也拔高了音量喊道,“陈二哥!你怕不是忘了十四年前你是何等的嚣张!你当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御书房的房顶险些被你捅穿!风水轮流转,今日让我嚣张一回怎么了?!”
一击不成,陈丘紧握双拳脚尖一转,运了轻功向李洪冲去:“你今天的尾巴已经把天都捅/破了!”
李洪眼神一凛,脚尖轻点避开陈丘的一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之今日如何不是我之当初?!事已至此,你无话可说!”
“我杀了你!”陈丘当真气狠了,右手摸到腰间一抓,一声金属摩擦声过,陈丘手里赫然多了一柄软剑,不由分说便向李洪砍去。
“当”的一声两剑相碰,千钧一发之际李洪也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挡住陈丘一击。
二人空中角力,李洪看着怒火中烧的陈丘又笑了一声,说道:“后日陈羽便走马上任,陈二哥如今杀了孤也没用,杀了孤,最多陈羽从太子太师变成天子太师,官职更高。”
“混蛋!”陈丘腰上发力剑锋一转划过李洪颈前,在李洪身侧一转向他腰部削去,“你现在就给本将下旨!让他们和离!把羽儿降为庶人!不然本将杀了你!”
“不可能,”李洪手腕一转将陈丘的剑力卸开,飞身后退、躬身引剑跨立在御阶上,笑意依旧浓郁,“往日陈二哥如此要求孤还能考虑考虑,如今,不可能。如今孤还嫌太子太师职权太小呢,过些日子孤还得找机会给陈羽一些实权,让他当太子太师岂不是浪费?给什么官职呢?大丞相如何?或者天下兵马大元帅,再不然孤直接让他当太子如何?正好今日陈二哥杀了孤,明日他就登基!”
“小屁孩畜牲王八蛋!你敢!我去你大爷!”剑力被卸陈丘便顺着李洪的力运剑至身侧,脚尖再点引剑向李洪攻去。
“孤已然没有大爷了,陈二哥不知道么?陈二哥当最是知道的,”李洪横剑挡下,倾身一扫反守为攻,“孤的大爷、孤大爷的大爷都不知道给陈二哥家的大爷杀了多少,孤怎么还会有大爷呢?”
“李洪!本将杀了你!”
殿外微风习习、寂寥异常,大殿内却是寒光闪闪、响声阵阵。二人身似游龙、剑如臂展,一招接着一招,每一招都是气力十足,但细看下来,二人的剑招却是同一门路。
“你现在就给本将下旨!听见没有!把羽儿身上的爵位都免了!本将要带羽儿去北城!”
“你现在已经带不走他了!你现在带他去又有何用!过去十四年你多少机会你不带走他,你非得等到他成了愿儿的驸马再来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你还敢提那个狐狸精!本将今日先杀了你,再去一剑杀了她!”
“你杀不了愿儿,之前没有,诗会之后更没有人可以杀得了愿儿。”
“你以为她是天神下凡吗?!本将一声令下北城五十万陈家军朝发夕至,将她剁成肉酱!纵是神仙也得命丧当场!”
“陈长空!”李洪也抬高了音量吼道,“你何必自欺欺人!我就问你后不后悔?!是你设计让陈羽出生,是你!本来一切都可以结束是你非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以为你能逃得过吗?!你自己酿成今日苦果你咎由自取!今日恶果你敢说你没责任吗?!我最多是推波助澜、顺应天意!真正在当年开闸放水的人是你!是你!”
“李元泽!我/操/你妈!”陈丘双目通红宛如地狱恶魔,运尽全身内力向李洪劈去。
陈丘全力一劈李洪自然不敢硬碰,在他旋身躲开的瞬间,他身后的龙案龙椅便都被陈丘霸道的内力震成碎片。
李洪伸手挡开气浪时,陈丘剑便抵在了他颈上。
“下旨,让他们和离。”运尽内力陈丘喘得厉害,但是语气却是满满的倔强。
“陈二哥,”李洪无奈放下剑,伸手拨开陈丘的剑锋,“你又何必垂死挣扎,接受现实不好吗?”
“本将接受不了!”
“可是你不得不接受,就像当年我不得不承认一切到此为止。”
“我不接受,”陈丘暂时冷静下来,将剑收回腰间,“羽儿还没有亲口承认,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
李洪无奈地看着陈丘:“三首词,还不够吗?”
“羽儿玩闹所作罢了,那三首词换成思什么人不行,又没有指名道姓,就非得是她李愿?!”
“你又何必嘴硬。他们这些人,你最是知道的。只一眼,一切皆定。”
“不到最后一刻而言败,非我陈家儿孙之作风。”
陈丘最后看了李洪一眼,转身离开。
殿门未能幸免,被陈丘反向一脚踹断,飞出去老远。
“二公子息怒。”陈肆见陈丘出来了,端着剑趋步迎了上去。
“本公子息不了怒!”陈丘袖子一甩,张开双手,“李洪小儿,欺人太甚!”
陈肆无言,默默的上前替陈丘将剑系在身后,末了,退开半步躬身一拱手。
陈丘整着衣袍,恶狠狠地说道:“你找时间给本公子狠狠地踹他两脚,真是气死我了。”
“臣遵命。”
“嗯,本公子先走了。”陈丘理完衣袍便要走。
“二公子。”陈肆抿嘴纠结半天,还是在陈丘准备飞身离开时将他叫住。
陈丘停下步子瞟了陈肆一眼:“做什么?”
“臣斗胆请问,少公子他…他是不是真的是…”
“你心中既有答案,又何必问我?!”说完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开。
“臣,恭送二公子。”陈肆俯身行大礼之后便再没起来。跪伏向东浑身颤抖,不知何时地上便多了一层反光。
殿内,李洪站在窗边。他面向东方怅然远视,眼角隐隐泛红,全然没有方才与陈丘炫耀时的得意。
镇国公府。
“啊啊啊啊啊啊——————”
陈丘疯了似的,拿着剑把院子里的树枝几乎砍了个精光。
“够了,”许柔实在看不下去,弹起一块石子打停了陈丘的剑,救下树上仅存的一枝绿色,“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用?”
“我气不过!”最后一枝绿色是不可能幸免的,陈丘挥手一砍将它结果,又一个发力把一抱粗的树干/捅/了个对穿。
“你都不知道!刚才那小屁孩有多嚣张!”陈丘怒气冲冲地坐下,将刚换上不久的石桌又拍断了一角,“亏我小时候还觉得他可爱!可爱他妈!我他妈瞎了眼!”
“你现在气死也没用啊,”许柔上前轻轻地揉着陈丘的胸口,“听话,冷静。”
“我怎么冷静,你告诉我我怎么冷静?!”陈丘一下又一下地捶着可怜的石桌,“我藏了十四年的小猪啊!十四年!都还没放出去呢!愣是让他家的白菜在圈里给勾跑了!!!!”
许柔默默的把陈丘的手抓回来放在他身侧,说道:“谁让你家的猪都爱他家的白菜呢?这咱们也没办法呀。”
“要不,”陈丘上步将长剑拔/出,双指抵在剑身上,“要不我先下手为强来个釜底抽薪,趁那小猪还没有彻底给勾走,先把那白菜给砍了?”
“你差不多得了,”许柔上前把陈丘的剑拿开,“那白菜现在才是天辰真真正正的国本,李洪现在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护着呢,再加上皇后殿下那一批人,你如今能有多少胜算?涉及李家人的性命,佑严卫在这件事上是不会介入帮你的,说不定还会出手护着她,你还真的打算带着你自己的人硬拼?”
“拼完了能把那白菜砍了也值啊,”陈丘从腰间摸出一枝响箭,“我现在就把陈奇叫过来!”
“你够了,”许柔把陈丘的爪子按住,“陈奇最多胜过临一,他哪里是陈肆和龙启的对手?你的暗网就算能凭人数优势和佑严卫持平,但是加上皇后殿下的暗卫和李洪的护龙军呢?就算佑严卫中立,单单这两方联手,甚至只要护龙军出手你一个人就对付不了,你拼光他们也砍不了那白菜。”
陈丘又摸了摸腰间的软剑:“我亲自去找她!趁其不备给她一剑!”
许柔把陈丘蠢蠢欲动的手抓下来:“你把白菜砍了那咱们小猪呢?她吃什么?吃白菜渣?”
“嘶———”陈丘无奈一甩手,“听你这意思,真就无计可施了呗?”
许柔也摊了手:“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十几年能用的法子我都用了,别的青菜豆腐各种肉食也不是没给她吃过,结果呢?谁知道你家这栏小猪竟然还是个杂食动物!别的东西她照单全收照吃不误,抱着那白菜也一点不含糊!”
陈丘双手扶住许柔的肩膀,看着许柔的眼睛:“你给我句准话,他真的给勾上了?”
“唉,真的,”许柔闷叹一声也是无奈,“这种事情我还能骗你吗?真的给勾上了,也就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陈丘脑筋一转,一手握拳捶在掌上:“要不我来个棒打鸳鸯把他俩分开?分开再给那小猪整一顿山珍海味,不怕他忘不了那该死的白菜!”
许柔无情地给陈丘来了盆凉水:“她们这
一分开,小猪心一急,你这不是反向助力帮了她一把认清现实?”
“唉,行吧,”陈丘认命地低着头,“那白菜呢?她什么反应?”
许柔摇了摇头,说道:“没太看出来,现在只能说是区别对待,对小猪多了许多纵容,但是这纵容的原因是什么,还不好说。”
陈丘瘪着嘴看着许柔:“羽儿,真的陷进去了?”
许柔一耷脑袋也是无奈:“真…”
“停,”陈丘飞上去把许柔的嘴捂住,“你先别说了,我还没听到羽儿亲口承认,先让我再侥幸一段时间再说。”
许柔将陈丘的手拿下来握住:“行,随你,我不说了。”
“嗯…”
许柔定身接住往她身上倒的陈丘,拍了拍他的后背:“缓一缓,赶了三天路又动了这么大的气,你身体吃不消。”
“我哪有那么差劲…”陈丘小小声嘟囔,“当年我也是孤身一人冲过千人军阵还毫发无损的…”
“好好好,你厉害,我错了行吗?”
“本来就是你错了…”
“行,我错了,我小瞧我们阿丘了,我们阿丘最厉害了。”
“哼…”
“怪我太过自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怪我一时不慎让羽儿做了她的驸马…”在许柔肩头趴了半天,陈丘忽然闷闷地说道。
许柔依旧抚着陈丘的后背给他顺毛:“不怪你,他们命该如此,你已经尽力了。”
“我不甘心…”
“羽儿与他们不同,说不定可以有转机呢?你看开点就好了,我们顺其自然。”
“嗯…”
日光慢慢便为红色,天上几群鸟雀叽叽喳喳叫唤着飞过,院墙外的树被微风吹出了响,两个紧紧相拥的影子也越来越长。
许柔偏头轻声问道:“什么时候走?”
陈丘的回答闷闷的:“后天一大早,从东门走。”
“行,我陪你一起去。”
陈丘依旧耷拉着脑袋:“嗯…”
“行了,别这么萎靡不振的,”许柔把他的脑袋扶起来,“听说楼里新来了几个唱功了得的姑娘,解乏的手法也不错,怎么样?去玩玩?”
“去去去去去,”陈丘猛一蹦哒顿时兴致高涨,“去他娘的什么小猪白菜混蛋小屁孩的,哪里有小娘子讨人喜爱?走走走,去楼里听曲儿解乏去,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快活一把再说!你是不知道!那北城啥都好,就是姑娘是真不如天都,实在太糙了,半点没天都的细软,找半死找不到几个称心如意的。”
许柔抱手看着满血复活的陈丘:“听你这意思我在天都还是赚到了?能成天温香软玉的?”
陈丘也抱着手和许柔对视:“就您老这风流倜傥的这可不就是赚到了?兵部多舒坦,都不用吹风。”
许柔白了他一眼:“咱俩换?”
“呵呵呵,算了算了,”陈大将军一听这个秒变狗腿子,满脸谄媚地上前给媳妇儿捏肩,“我喜欢吹风行了不?我喜欢。”
“嘁,”许柔无情地打掉陈丘不怀好意的爪子,“说吧,又缺啥了?”
陈丘笑眯眯地搓手:“粮草、兵器、盔甲、生铁,还有钱。”
然后又收获自家媳妇儿一个大白眼:“你就不能有点新意?”
“哎呦喂你倒是给我想点新意啊?军队可不就是这些东西嘛?姐姐,我的好姐姐,”陈丘揪着许柔的袖子摇摇晃晃,“您看在小弟我风餐露宿回来见您的份上,给小弟点面子?”
“你给我走开!”许柔一扯袖子,“你那是来见我的吗?!一个大男人也不害臊!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你准备,我这兵部尚书跟为你设的一样。”
“可不就是为我设的?”得了上级领导批准陈丘笑眯眯,上手推着许柔往屋里走,“行啦,我们快点去换衣服,让小娘子们等急了多不好?”
“呸!我就知道你心急那些小娘子,你个色胚!”
“小弟可不是跟我的好姐姐您学的么?论风流小弟自愧不如。”
“亏你还是个儒将,外面觉得你温文儒雅的人得瞎成什么样儿!”
“他们瞎关我屁事?我的招子亮就好了,看小娘子从不走眼,她们身上几两肉我瞄一眼门儿清。”
“嘁,还不是老娘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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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会那晚。
李焕缠着陈羽问问题也跟着到了长公主府,陈羽说要做饭不想搭理他,然后就因为李愿一句“驸马做饭好吃”,被夸飘的陈羽迷迷糊糊多做了两个人的饭菜,还引李焕这匹小狼入了她的小院。
“姐夫,嗝儿~姐夫好厉害,”李焕板直坐着一副少年老成,小手却悄悄地揉着鼓鼓囊囊的小肚子,“不仅会写诗做赋,饭也做的好吃,比宫里的御膳还好吃,嗝儿~”
“焕儿,注意形象。”李愿无奈地看着自家弟弟,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家伙这么能吃?一个人吃了她们两个人的量,桌子上一半的菜都进了他的肚子,就连陈羽那个老吃货都没抢过他。
“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嘛,姐夫做的饭真的很好吃的。”
“过奖了…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陈羽幽怨地看着李焕,“我特么谢谢你!”
陈羽现在恨不得把这小王八蛋给煮了,李愿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个弟弟这么虎?!想她也是个老快手吃货了,没想到啊今天在这小屁孩手里翻了船!这小王八蛋是真特么快啊,她但凡慢一步,她连根青菜都不一定抢得到哇!
“姐夫夸人跟骂人似的,嗝儿~”
“呵呵!”陈羽眼神危险,你小子别哪天落我手里,不然…
等等,陈羽忽然开始奸笑,你小子好像已经落我手里了。太子太师,嘿嘿,小zei,体会过作业的恐怖吗?小爷让你见识见识呀?
“太子啊,”陈羽忽然一副正经的表情,“虽然我五天之后才上任是吧,但是你这功课,我觉得还是不能落下的。”
李愿眼神一黯凝视陈羽:“驸马想做什么?”方才陈羽的眼神她看见了,那可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
“没什么,”陈羽看着咽了口口水,“就…就是帮你弟弟抓抓功课,他作为太子,总不能偷懒嘛。”
李愿依旧怀疑:“驸马当真是为了焕儿好?”
“那当然,你去打听打听,我陈羽教学生可是个顶个的好,上过我课的人都说好。”好多听不懂。
“哦?驸马都教些什么?诗词歌赋?”
“那当然不是这些,我教的可高大上了,《论宇宙时空扭曲》和《量子观察偏差》2。”
“姐夫,那是什么?”好奇心起,李焕嗝都不打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羽。
“就是…额…”陈羽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李焕崇拜的星星眼和李愿…仿佛要把她看穿的锐利眼神。
“你现在还小,”陈羽又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等你长大一点我再跟你说,你现在先学别的。”
“好呀好呀,”李焕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张宣纸拍在已经清理好的桌子上,这是他半路上“友好”地从进士们手里要来的,“姐夫教我诗词歌赋怎么样?姐夫说说这些诗文姐夫都是怎么构思的。”
“李焕呐,”陈羽语重心长地把李焕的爪子按下,“你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你的首要任务是学怎么当太子,而不是学怎么当一个文人。”我应该给你背更长的鸿篇巨制,而不是诗词歌赋这么短的东西!
“喔…”李焕耷拉脑袋,没一会儿又亮晶晶地看着陈羽,“姐夫姐夫,我记性好学得快,我可以两个一起学!”
陈氏奸笑:“真的~(扬音)”
“嗯,”李焕重重的点头,“真的!”
陈羽高扬着嘴角看着李焕,年轻人啊,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咱们开始,我先了解一下你的课程进度。《少阳正范》1你学了多少了?”
“《少阳正范》?”小太子一脸懵逼,“那是什么?”
陈羽脸色一僵,尴尬地看了姐弟二人一眼:“《少阳正范》就是…就是…教太子怎么当好一个储君的……”说着陈羽又偷偷瞄了一眼眼神不善的李愿,接着说道,“你没学?”
屁话!他当然没学!武则天剋(kei,一声。方言音译,嘲讽的意思,原意计量单位“克”)儿子的书,他怎么可能读过?你个嘴快的,贱!陈羽在心里又给自己来了套降龙十八掌。
李焕无辜地摇了摇头:“没学,老夫子没教…”
“那你学了啥?”
“《神州诸国鉴》和《千秋史》,老夫子给我讲解里面的典故,教我为君之道。姐夫是不是也是教这些?”
“嗯…”嗯你妈,一个都没看过,教个屁!
陈羽纠结地又看了看李愿,咬了咬牙说道:“咱们…换教材…我教你《少阳正范》和《华夏二十四史》。”
“《华夏二十四史》又是什么?”小太子忽然觉得自己太孤陋寡闻了,“我怎么又没听说过?姐姐,你听说过吗?”
李愿深深地看了一眼陈羽,柔声回道:“你姐夫说是一部话本,里面记载了一个叫华夏的国家的五千年兴衰,驸马,”李愿看向陈羽,“本宫说的可对?”
“对,”陈羽强装镇定,她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那部话本别称《华夏上下五千年》,里面的案例肯定比你那什么《千秋史》多。但是,我教你就算了,我教你的任何一句话都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你父皇!”
“为什么?我每天都要去同父皇报告当日所学的。”
“案例绝对不可以说!”意识到声音太高了,陈羽咳了两声降音,“道理你说说就好,案例,一个都不能说。”
李焕还是不懂:“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怕你父皇说我带坏小太子打我屁股行了吧?!反正你要是想让我教你诗词歌赋你就按我说的做!”
“好吧”,李焕看见姐姐点头便欣然应下了,“政务道理的教材有了,那诗词歌赋呢?姐夫打算用什么教材?”
“我…你用的什么教材?”
“我没教材……”李焕低头嘟囔,“老夫子可凶了,不让我学太多诗词歌赋,说玩物丧志。我现在的诗赋还是姐姐教我的呢…”
“嗯…其实诗词歌赋里面也可以说出不少治国大道,你那老夫子不教大概是……他不会。”
李焕眼睛布灵布灵地看着陈羽:“那姐夫会嘛?”
“会…吧?”看着李焕的星星眼陈羽好心虚,怎么不自觉就说漏了这么多了?李愿没有起疑吧?没有吧没有吧?她应该就是觉得我陈皮皮皮上天,在忽悠她小老弟吧?
“驸马信口胡说可过瘾了?”李愿能读懂陈羽心思似的,说出了陈羽此时最想听到的话。
“诶,过瘾了,老过瘾了。”陈羽脸色一松喜笑颜开,“殿下不愧是殿下,就是厉害哈,一眼看出来我信口胡说。”
“姐夫…”“驸马既然过瘾了,就麻烦说说内容吧?”
“额…”妈卖批…
“殿下~你都说了我胡说八道了怎么还要我说内容的…”
“驸马!”陈羽这九曲十八弯的语调真让人…面红耳赤,“驸马好好说话!本宫相信驸马博览群书,定然是知道许多本宫和焕儿,甚至朝野大家都闻所未闻的经典的。”
哎呦呦,这李愿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这夸得小爷有点飘啊。
看着陈羽露出她飘飘然时标志性的眯眯眼李愿就知道,这不长心眼的的家伙又上套了。
李愿这话说得多妙,打消陈羽的顾忌的同时还顺带狠狠夸了她一把,就陈羽这色坯易飘好忽悠(特指被李愿)的特性,最是吃这套了。
“驸马?”李愿掩下得逞的笑意,又轻唤了一声。
“啊?咳咳,”陈羽咳了两声恢复正经,问李焕道,“那个内容哈,你想先听哪个?”
李焕悄咪咪瞄了一眼李愿,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指示便一直身子兴奋地说道:“诗词歌赋!”
“行,诗词歌赋,”陈羽捏着下巴想了想,排板敲定最终结果,“鉴于你已经有了一定的文学基础,咱们从《人间词话》3开始。”
“好呀好呀,”小太子兴冲冲地把宣纸往陈羽面前推,“姐夫请吧,我一定好好学习。”
“呵呵,”陈羽心虚地看着李焕手里的宣纸,干笑了两声,“我说,你背。”开玩笑,我是要整你的诶,我写这大几千字的东西到底是整你还是整我?
“喔,”小太子正襟危坐,“那姐夫你说慢点,开始吧。”
“得嘞,”陈羽奸笑一声,开始,“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
陈羽巴拉巴拉嘴速贼快,仿佛这书内容烫嘴,刻意规避了敏感词之后,陈羽水都不带喝的半个多小时一口气背了个干净。
然后,小口呷着茶水,一脸得意地看着已经傻了的小太子。
“姐夫…”小太子伸出略显肥嘟嘟的小爪子揉了揉脸,“你说得有点快…”
“嗯?快吗?”陈羽笑眯眯地故作惊讶,“不快吧?”
小太子委屈:“可是我还没有…”
“焕儿不用担心,”李愿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轻声安抚道,“姐姐记下了,明日姐姐写成册子送到你宫里去。”说完抬头幽怨地瞪了一眼陈羽。
李焕年幼看不出来她可不可能看不出来,这皮球绝对是故意的!
被李愿这一瞪,准确来说是看见她们俩这姐弟情深的样子,陈羽的脸直接黑了,暗暗一剜李焕,牙齿发出了不正常的响声。
“谢谢姐姐~姐姐最好了~”说完李焕扑到李愿怀里吧唧一口亲在李愿脸上。
“砰!”陈羽直接原地爆炸,手里的杯子粉身碎骨壮烈牺牲。
“你们虐狗呢?!这儿还有个活人呐!!!”明明我才是驸马!李焕你给我悠着点!不然作业做死你!
“姐夫…”被陈羽这一吓李焕反而在李愿怀里缩得更深了,“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陈羽死死掐着手腕强迫自己冷静,“我让你认真听我说知识点,别乱蹦乱跳的。”
“喔,”李焕小心翼翼地从姐姐怀里出来,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姐夫兼太师太傅,“姐…姐夫还有什么要…要教我的?”
“咱们循序渐进,一下子太多你接受不了。先把刚才的书认认真真抄两遍,再背下来。以后我教的东西你都这样抄背,教学时随时穿插。”
“没问题…那姐夫还…还有事吗?”
“没了,”陈羽忽然觉得头疼,按着太阳穴说道,“哦,提前给你提个醒,当我的学生跟我混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你要有吃苦的准备——各种方面的苦。”
“好…好的…”
李焕再说什么她没听见,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彻底没意识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羽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什么东西。迷迷糊糊起身,发现李愿坐在她对面。
“你…嘶——”陈羽下意识捂住头,还是有点疼,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了,还没来得及去救,李愿就快一步把她身上的毯子拉回她肩上,“谢谢,你…你怎么还在这儿?太子呢?”
李愿坐会陈羽边上:“焕儿回太极宫了。”
“太子不应该住少阳宫吗?难道你们天辰的太子东宫不叫少阳宫?”陈羽抱着头抵在桌子上缓神,随口答道。
“是少阳宫,但是焕儿要去父皇的太极宫昏定。”
“对哈,太子要晨昏定省的,那可是个磨人的东西。”
“是啊,前些日子焕儿还在抱怨,说每日辰时就得去太极宫门口候着。”
“我记得是…”陈羽又捂得重了些,“是卯时吧?卯省戌定才对,辰时父皇都吃饭了还省什么?”
“驸马也觉得这样磨人?”
“当然,嘶——每天早晚定时行个大礼来一句“儿臣恭请圣躬金安”还要问“圣躬安和否”,这不是屁话嘛,皇帝要是真的有事还敢来这一套,找死差不多。”
“太子殿下的父皇,没有这样要求吧?”
“当然没有,她又不是变态。她每天都陪我睡到自然醒,简直不要太逍遥。”
李愿的手忽的握紧,微微前倾盯着陈羽:“那你父皇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她…姐姐们说她走了,可是我不信…她那么厉害,老天爷怎么舍得…”
“那…”“你别问了!嘶———啊———”陈羽双手死死按着头两侧,“我头疼…”
见陈羽痛得拿头去撞桌子了李愿也顾不上问,一闪身到了陈羽后背,扶着陈羽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按上了她的头部。
“你…”
“别动,”李愿把想动的人固定好,“本宫帮你。”
“嗯…”
李愿的手像是有魔法,几番按压之后陈羽只觉得头上一轻。那磨人的疼痛消了大半,陈羽的脸色也放松了下来。
李愿收了手坐会椅子上,问道:“好些了?”
“嗯,谢谢,”陈羽揉着头晃了晃,真的舒服多了,“你真厉害。”
“举手之劳,驸马不必客气。”
“你…”陈羽忽然狐疑地看着李愿,“你刚才问我一堆什么东西?”
“没什么,”李愿慢慢地用食指瞧着桌子,“问驸马一些细节,焕儿方才在路上说有的词不懂什么意思。”
“哦,”不是什么敏感问题就好,“那我答了什么?”
李愿淡淡一扫陈羽:“字词的解释,驸马答得很好。”
“嗯…下次等我清醒了再问,这样迷迷糊糊的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驸马如何会有头疾?”
“我没有头疾,刚才是十几年来我第一次头痛得这么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要宣子离来看看?”
“大晚上的,算了。刚才不知道怎么了痛得特别狠,过了那一阵其实还好,现在已经不痛了。”
“那本宫先告辞了,明日本宫再让子离前来请脉,驸马好生休息。”
“嗯,再见。”送走了李愿陈羽洗了个澡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这莫名其妙的头痛,难道是原主的?陈羽现在还没有多想。
主院,李愿书房。
她换了一套衣裳。之前那套穿不得了,一后背的冷汗,被陈羽惊出来的。
陈羽竟然是华夏国的太子!那陈丘是什么?皇帝?不可能!那这个人便不是陈羽!
一时间陈羽、陈丘、许柔、陈肆,加上对陈羽态度诡异的父皇,这几个人一直在李愿脑子里盘旋,她找不到一点思路,唯一清晰的决定,她找来了临一。
“殿下。”临一跪在地上,稳如泰山。
李愿递给临一一块令牌,说道:“调五营的暗卫回来。”
“这…”临一接下令牌,“属下斗胆请问,为何要突然调如此多的暗卫入京?”
李愿并不打算说,而是加了一个要求:“三日之内必须到齐。”
“是。”临一不再多问,一个闪身离开了书房。
“陈羽,”李愿敲着桌子,喃喃自语,“你真是个麻烦鬼,你好色好闹事便罢了,你竟然是一国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