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让所有的人都下去，耶律明达脸上的笑意尽散，“你是我来自大黎的朋友，卫国公也是我来自大黎的朋友，我不能因为你这个朋友，就出卖那个朋友。”八壹中文網
风无相抬起头，“可汗的朋友挺多啊。”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也是你们大黎的古话。”
“也是，我们大黎什么都不多，就是古话多。”风无相感叹一声，“都是老祖宗的智慧啊。”
“那可汗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养蛊不成，必被反噬？”
耶律明达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可汗不肯交出阮鹤轩，无非就是不想我大黎的内乱太早结束，好让北辽的政权平稳度过，可您别忘了，我大黎与你北辽已经五十多年不曾真的战乱，而且我大黎皇帝从未有过北上之意。”
把差些滋味的茶一口饮尽，风无相又放下茶杯，“大黎天朝，除了我宗家之外还有几百万兵马，西夏失利只是一时，一旦朝廷调整过来，收复黑水城不是难事，如果有人想趁机分一杯羹，也得看肚子里装不装得下，对不对？”
耶律明达微微笑着，“大黎的皇帝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的朋友，黑水城就不会让羌人那么快占领了，是不是？”
这次出关带走阮鹤轩只是其次，让辽人退兵并且与他们站在同一战线，才是他的目的。
风无相直接把话挑明，“我家将军正值壮年，宗家军又休养生息了那么久，士气正盛，马上就要入冬，若是两军开战，可汗又有多少胜算？”
割下一块带血的羊肠蘸了椒盐入口，耶律明达把刀竖在桌案上。
风无相看懂了他的警告之意，面上淡笑，“一旦开战，关内的东西都再出不了关，到时候几十万的辽军和数百万的辽国子民靠什么生活，难不成可汗还想指望你的朋友阮鹤轩？”
耶律明达拍上风无相的肩，力道奇重，“我的朋友，你喝醉了。”
轻飘飘就将肩上的手滑落，风无相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正经和凛然，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度和在京都城时判若两人。
“他来北辽，让北辽的兄弟南下对上我宗家军，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就把你们当成他私养的士兵一样使唤，破坏我们两地的和平，这可不是朋友该有的做法。”
惊叹于风无相一直没有表露出来的内力深厚，耶律明达眉头暗锁，“你这样强人所难，也不是朋友该有的做法。”
并不介意向他透露出自己的底细，风无相笑笑，“阮鹤轩是想帮瑾王称帝，你觉得他会容许他扶持的皇帝背上守不住国土的罪名吗？等到瑾王登基，他会第一个把拱手送出去的东西一一收回。”
“可汗别忘了，阮鹤轩是个商人，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刚才的相思草就是他最好的武器，而这些武器，说不定已经随着阮鹤轩出关进了北辽境内，如果可汗不想让北辽重蹈安南的覆辙，就把阮鹤轩交给我。”
耶律明达脑中思绪闪过，不管是阮鹤轩还是风无相，都是他们草原上危险的野狼。
而他作为草原上的雄狮，对待狼的方式就只有让它们自相残杀。
“这是你们大黎人自己的事，我们不管，不过在我大辽的地界上使小动作，我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朋友变成了外人，风无相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倒酒举杯，“敬我的朋友。”
两杯相碰，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可汗，太子殿下到了。”
门被人推开，带进一股股寒意。
进来的人除了耶律音，还有被辽可汗“请”来的阮鹤轩。
故旧相逢，风无相举杯相邀，“卫国公，又见面了。”
鹤居一别，在此相见。
一个是律耶明达的座上宾，一个却是“阶下囚”，阮鹤轩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还是小看了宗家这些年在北地的积攒。
能配合着打一场败仗让宗家军趁机回朝，宗家与耶律家的关系又岂能简单。
可如果辽人不动，西夏羌人后劲不足，即便他还有安南在手，也没办法保证能一举攻入京都城。
所以，北地他非来不可。
耶律音不善的眼神落在风无相身上，他就说怎么阮鹤轩会被父皇逮个正着，原来是他也出关了。
“父皇……”
“老叟见过尊贵的可汗陛下。”
没有搭理儿子，耶律明达似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打量着阮鹤轩，“请坐，我的朋友。”
风无相也把视线落在阮鹤轩脸上，如看他的笼中之物，“卫国公向来都是在南方和京都城活动，突然来北地，可还习惯？”
这样的目光让阮鹤轩极不习惯，他此刻开始怀疑起风无相一定是许诺了耶律明达什么，他们之间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
北辽，他不能离开。
可辽宫，他绝不能久待。
本来因为私会黎人的事被父皇发现还有些忐忑不安，等看到父皇这里也有黎人之后，耶律音收回了忐忑，“父皇，这个黎人来做什么？”
袖间匕首滑落，风无相手起刀落一块肋骨肉被他割下，“殿下不如先说说，卫国公怎么会在殿下的太子府？”
耶律明达瞳孔微张，继锦盒之后又亮出匕首，刚才搜身到底搜了些什么？
黎人果真是奸诈。
“你一个黎人，凭什么质问我！”耶律音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睛盯着风无相。
风无相手里的匕首微微一颤，耶律明达眼眸微闪喝退儿子，“不可对我的朋友无礼。”
耶律音哑口退后，风无相匕首收回。
大殿当中轮不到他说话，阮鹤轩静默落座。
不管是在京都城还是来到北地与耶律音接触，一直都是他掌控主动权。
可今日的场面，自从接到那封密信之后就开始不受他的控制。
侧过视线看了眼被拦在殿外的棠知蓝，阮鹤轩的心才稍稍稳下。
关外风雪骤急。
鹅毛般的大雪将天地裹挟成白茫茫的一团。
荒野中，数匹骏马在风雪中疾驰，雪已没住马蹄，领头的马儿速度半点不减，朝着前方的城池奔去。
马儿不知疲倦，连行过几个昼夜，穿过关外荒野，风雪终于散尽。
夕阳映在辽人雄壮连绵的城墙上，满地余晖。
在风雪中连行几日，青云几人的脸被冻伤，一个个都是红的发烫。
许砚看着被映成和他们脸一样颜色的城楼，夹紧马腹上前，“主子，到辽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