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哗地一声从身上消退下去,她伸手拉过浴衣,裹住了身体,心中还没有落下去的念头是,池家的两个妹妹就是马金元倒卖的,她想把她们找回来,不再过受苦的日子。可是她屡次去探寻也没有找到,更不用说池连锁会告诉她了,只有她进入马府,获得他们的信任,她才有机会去找到她们,从而把她们救出来。这个世界上,人命如草芥,阶级如天堑,凭什么尊贵之人就可以什么都有,而贫穷之人却连基本的尊严和生活都困难?她没有那么大的宏伟志愿,无力保护天下万民,那是皇帝的事情,她若是越俎代庖,岂不是造反谋乱?可她还是想用自己的力量,铲奸除恶,马金元为非作歹,在这小小的县城中已成一手遮天之势,数多穷苦人家的女儿都被他转手买卖为奴为婢,这倒是也罢了,只是有许多女儿,也未必只是为奴为婢那么简单,反而会被他转手扔进烟花柳巷,勾栏瓦舍,从此便没有了旁的出路。在这样人言似刀的世道里,丑丫的无心之失,她的坚定自立,人们都恨不得她被浸猪笼,更何况像这些没有能力反抗的孤弱女子呢?她微微睁开眼睛来,眼神之中掠过一丝狠绝和冷漠来,马金元,你也该还账了!这边厢,池涟漪洗的十分欢快十分欢乐,换好了衣裳,又伸手摸了摸那鱼儿的眼珠,果不其然那水面再次沉了下去,转而变成了一池干干净净的池水,微微漂浮着清冽的苦味。池涟漪穿好衣裳走了出去,躺在榻上,她实在是有些累了,便倒头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另一边,萧萧竹影之后,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内,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却也十分古雅,左边是简单的书房,搁着书架和书案,中间是一个小厅,右侧便是一张卧室,卧室的墙上悬挂着一柄宝剑,另一边则挂着许多书画,配色也都在蓝白、灰、墨的重色调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子的卧房了。画面拨回来,炎景天坐在书案前,一边放着的两个八仙椅子,一个男子正低着头坐在下首,只是坐这儿也不见得多老实,脚尖在地面上蹭来蹭去,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满,可是也没有抬起头来看炎景天。炎景天坐在椅子上,看完了手中的书卷,拿笔随手勾了两字,然后合上放在了桌案上,动作之间也未曾抬起头来看着一旁坐着的人,只平静地仿佛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模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一点点流逝,座下的男子终于是忍不住了,这样的沉默僵持他怎么可能拼得过王爷?他抬起头来,语气之中有些不高兴似的嚷嚷了两句,“您怎么把那个女子直接就带回来了?”
炎景天挑了挑眉,眼皮都没抬,淡淡地答道:“我为什么不能把她带回来?”
座下的男子正是一团娃娃脸的竹喧,此刻正因为院子里来了不速之客池涟漪十分恼怒,兰心自从知道了王爷经常关注这个池涟漪,时不时地还会偷偷去看她之后,心里面百般过不去,不是哭就是闹,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上台了,急的崔大班无可奈何,也急的他百爪挠心。好端端的一个俏佳人,如今是以泪洗面,花容憔悴,似乎都瘦了好几斤了。天天没有胃口,竹喧再怎么送阳春面也是吃不下去了。他如何能忍得了?垂头丧气地回到院子里,却听卫离说,王爷竟然把这个女孩子带回来了?这岂不是登堂入室,赤裸裸的挑衅,要是让兰心知道,那还得了?所以,他就替他的心上人,来兴师问罪来了。他跟在炎景天身边多年,便是在幼年之时,就长在他身边,虽然比炎景天只小了那么三四岁,却俨然将他当做如兄如父的人来对待,免不了地在他身边会有几分小性子。炎景天也向来不在意,便是闹的时候躲着些罢了,倒是也没什么。只是今日……竹喧冷不防他会这么回答他,顿时愣了起来,想了片刻才道:“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王爷留在身边,万一是个祸患怎么办?”
炎景天瞥了他一眼,看着他表情纠结,当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不是这些,但他既然这么说了,他就陪他演下去便是了。“我知道她不是祸患就够了。”
炎景天淡淡地说道,伸手从桌面上拿起另一个文书细看起来。竹喧心里暗暗咬牙,无论如何,他是说不出顶撞炎景天的过激之语的,正在暗自纠结,转念想起了兰心愁入心肠的模样,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大声道:“王爷这样做,难不成是要将她当做王妃看待不成?兰心姑娘为了王爷愁肠寸断,伤心挂怀,王爷难道就这样置之不理,反而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日常相对,卿卿我我吗?”
他豁出去了,自然声音响亮,落地有声,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炎景天的手顿住,手中的文书停了片刻才放了下去,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竹喧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吓?!什么?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坦然地承认了么?竹喧有些愣怔,一时不得其解地看着他,炎景天想着看来今天不把他解决掉,今天的休息怕是也会成为妄想了?他可是知道他心思一根筋钻研数算时候的模样,不把答案解开,死活不愿吃饭,抱着自己的东西趴在软榻上,一个劲儿地算演。“本王带她回来,是因为本王想带她回来,并没有其他的念头;兰心若是难过,虽非本王所愿,但是本王也无可奈何,若是有理由可讲,你不妨趁此机会大献殷勤才好。”
炎景天淡淡地说道,那神态和语气全然已非在池涟漪面前的嬉皮笑脸。竹喧愣怔不已,不知道说什么,炎景天见他还在发呆,索性明说道:“本王不会喜欢兰心,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若是她还要伤心难过,便回京城休养罢了,不必再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