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景天看他害羞得这般模样,皱了皱眉,声音不由得多了几分严厉,“抬起头来。”
池银锁惊吓了一下,浑身一抖,炎景天刚要后悔自己语气太过严厉,却见他缓缓地抬起头来,虽然害怕,却仍然抬起头看着他。那一双眼睛看在他脸上,炎景天倒是有些意外了,一时有些忘了言语。池银锁也不躲避,只是看着他,见他半晌没有说话,眼睛里又浮起犹豫的害怕来。炎景天见状,忙道:“你躲在那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出来?”
池银锁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睛暗了暗,突然蒙上一层阴翳,像是明月被云朵盖住了一般,失去了几分光彩,低声嘟嘟囔囔地道:“我……我看你……”炎景天哪里这般哄过小孩子,只是见他这样,委实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半晌,才有道:“看我就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看,躲在那里,像什么男子汉。”
池连锁闻言,极快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闪亮的光芒,又飞快地低下头来,像是他那一句话打动了他的心一般。他从小就生活在阴影之下,虽然父亲、母亲和姐姐都十分护着他,可他也没少被池家二房欺负,池金锁虽然比他大很多,可是教训起他来,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小弟弟,反而当做了一条狗一般呼来喝去,还时不时地抽打他几下,若是没人的时候,还以欺负他为乐。他小小年纪都忍着没有说话,可是也愈发激他的性格早熟,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受委屈,自己却无能为力去还击,他更是恼怒和恼恨自己,这恼恨之中也带了对父亲的一丝不满。恨父亲为什么不去争取?恨父亲为什么不来保护他和姐姐?让他们只能在这样的环境里过这么久。父亲和母亲柔弱可欺,他便是有再高的心性也被消磨了下去,久而久之便是这般孤僻的性子,从来没有人教他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地做个男子汉。这些时候,他的姐姐强势从池家二房分出来,他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他已然是这般性格,心里面还害怕像池家二房那样的人,会不会还缠着他们,让他们还像以前一样那般可怜。可是这么久了,姐姐的种种言行,他都看在眼里,那天在祠堂,没人叫他,他也悄悄地跟去了,看着姐姐那样的态度打压了池家二房和池家老太,他的一颗心都快雀跃地蹦出来了。可是姐姐是个女孩子,便是再厉害,万一他们耍赖怎么办?他不禁还是忧心忡忡,更加恼恨自己什么都不会,也没有武功,也没有本事,可是他见到他来了,他像一座铁塔一样,虽然跟在姐姐身后,虽然他不明白他的来历,他们说他是姐姐的上门女婿,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他都会和他们一起生活,会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再受欺负?炎景天是他见过的最男子汉的人了,他想像他一样……池银锁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却半晌没有开口说话。炎景天看着这个别扭、内向的小孩,也是束手无策,可即使这般,还是温言细语地道:“你不用害怕,一个男孩子,这般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若是想要和我说话,就先把自己的这个毛病改掉,我不会跟懦弱的人说话。”
池银锁慌忙抬起头来,一双眼中注入了灼热的光芒,直直地看着他,反而让炎景天心中一顿,这个男孩子,心性很是了不得。见他这般模样,他低声道:“说吧,为什么要看我?为什么总躲着?”
池银锁没有闪避,虽然声音低,却是极清晰地道:“我想和你一样,能够保护阿爹、阿娘和姐姐。”
炎景天闻言不由笑出了声来,他一个十岁幼童,这般瘦弱得模样,如何能够保护家人,但笑了一声之后,看着池连锁有些发急的眼神,顿时收敛住,转而换做了一副正色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现在便是好好吃饭,好好长身体,有了好力气,以后才能够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池连锁有点急了,急赤白脸地道:“我现在已经不小了。”
炎景天笑了出来,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肩膀纤瘦得他一掌用力拍下去都似乎要拍断的样子,他好笑地捏了捏,说道:“我没说你不大,只是你离有能力保护他们,还要很多的力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自己若是不能武装起来,何谈去保护别人?”
他语气轻轻淡淡,池连锁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之中一片茫然,炎景天几乎要从里面看见自己脸庞的倒影了,他心中突然动了一下,有些歉疚地看着池连锁,他还是个受尽了苦难的小男孩,这般说话是不是太过冷漠了?正在他琢磨着换种语气说话的时候,池连锁明亮的眼睛里突然蓄满了水光,忽地落了下来,顺着他尚且饱满的脸蛋上滚落下来。炎景天顿时慌了神,这男孩子怎么跟个小女生似的,动不动就哭……一时慌了手脚,伸出手来擦拭他的眼泪,一边低声道:“哎哎哎,你哭什么啊……你哭什么……”正在他手忙脚乱之时,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女子沐浴过后的清香也随即传来,昏暗的光线也顺着门缝泄露出来,照在那女子纤细婉约的身影上。炎景天别过头去,将眼眸一眯,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见池涟漪一声尖叫,见着池连锁低低哭泣的可怜模样,又看见炎景天大手撑在他肩膀上,顿时脑海中浮现了不好的联想,顿时怒不可遏,“喂,你要干什么?”
炎景天一脸无奈,“我什么也没干哪。”
他伸出手来,摊开来让他看,池涟漪哪里肯听,池连锁一向不跟她亲近,怎么这会儿好端端地在他面前哭了起来,肯定是他又有坏心眼,惹哭了他。她护犊子心顿时冲上头顶,直直地往他身边冲了过来,伸手就要往他身上招呼,炎景天无奈之下,急忙攥住她的手腕,一边头疼地道:“你冷静……冷静一点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