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凳咣当一声撞在墙上,断了一掉腿,很快更多的锅碗瓢盆从屋里砸出来,用鸡飞狗跳形容都不为过。
“我去,怎么回事!”
花生躲在转角处,不敢贸然往前。
“躲我后面去,夫妻两正在干架呢!”
宁远洲刚开始入行也遭遇过很多民事纠纷,有一次劝架还被女方抓花了脸,被老队长笑了半个多月。
屋里不断传来女人的控诉,男人也不让步,两人骂的面红耳赤。
“胡双江,你这个不要脸的老鳖孙,你背着我搞别人,你这个二手货,你从老娘家里滚出去!”
“沈玉,你个泼妇,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腰跟屁股一样肥,我看见你都恶心。”
“奶奶个腿,老娘身材走样,还不是为了给你生孩子,胡双江你欺人太甚。”
“你还有理了,你看隔壁老王媳妇,那身材那气质,甩你八条街!”
“你有本事,你当时为什么倒插门,要不是我,哪个女的能看上你。”
“沈玉,你找抽是不是!”
“嘿,你抽我一个试试,窝囊废,老娘今天要替天行道!”
没细看之前,宁远洲还觉得女方会吃亏,这一轮骂战下来,他又替男方捏了把汗。
这个叫胡双江的男人又黑又瘦,比老婆沈玉矮了一个头,一会儿的功夫,他脸上全是指甲印,要不是宁远洲进去,他保不齐会被老婆手撕了。
“嘿嘿嘿,嚷嚷什么呢,都给我停手!”
宁远洲捡起一只鞋,往铁门上一摔,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夫妇两的视线。
“你谁啊,没见两夫妻打架呢,滚滚滚。”
胡双江在老婆面前吃了瘪,就想在外人面前扳回一些面子。
“警察,不想去派出所,就给我老实点。”
花生见胡双江蹬鼻子上脸,上去把警官证一掏,对方立马蔫了。
“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来,是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消息?”
“你们的儿子沈子俊,于今天中午一点半,在三角胡同遇害身亡。”
宁远洲在满地狼藉里闯出一条路,把一份报告放在桌上。
“你说什么!不可能!”
沈玉把头发薅到脑后,到处翻手机。
“不可能,他跟我说去体育馆看篮球赛了!”
她哆嗦着手,反反复复给儿子打电话,得到的答复是,电话无人接听。
“胡双江,把你手机拿过来,儿子电话打不通!”
沈玉的心提到嗓子眼,大起大落的情绪,让她呼吸急促。
不大不小的两居室里,夫妇两相顾无言,一直到宁远洲提出认领遗体的要求后,沈玉才痛哭出声。
她没法相信,明明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儿子,一上午的功夫就成了孤魂野鬼。
“都怪你,都是你惯的,要不是你让他去体育馆,他能出这事儿!”
沈玉开始歇斯底里,愤怒中把胡双江的外套都撕破了。
“神经病,你就没惯,他说辍学就辍学,他要什么给什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你自己养出来的白眼狼,现在怨我头上!”
胡双江的性格很迷,他是沈家的上门女婿,二十年来夹着尾巴做人,好不容易把岳父岳母熬死了,还是逃不出老婆的魔爪。
对于孩子的教养问题,他始终只保留发言权,决定权全在沈玉手里。
家庭环境造就了他懦弱的个性,遇到事情不知道承担,只晓得推卸责任,妄图在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找存在感,这也是促使他出轨的最终原因。
和沈玉结婚二十年,两人互相不对付,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要不是顾及儿子还小,两口子早分道扬镳了。
眼下沈子俊一死,沈玉彻底崩溃,她瘫坐在地上,绝望的喊叫:“我的儿啊!老天不长眼,要让我们老沈家绝后,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活了!”
沈玉哭起来的样子很难看,鼻涕眼泪直往嘴里钻,胡双江看得有点恶心,故意躲得远远的。
还是花生看不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喂,你老婆哭成这样,你也不过去安慰安慰!”
谁知胡双江大手一挥,嫌弃道:“我才不去,你看那大鼻涕,我嫌恶心。”
“嘿,你还是不是男人。”
“随便你们怎么说,现在儿子没了,我跟这个泼妇两清。”
夫妻一场,胡双江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从同林鸟到各自飞,绝情的把自己从这个家里择出去。
儿子死了他也伤心,但这种难过很快就被脱离沈玉魔爪的喜悦压下去。
短短的十来分钟,宁远洲就见识到了这个畸形家庭的本来面目,老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更可悲的是,和你埋入坟墓的人,连爱人都算不上。
或许是胡双江嚣张过头了,宁远洲看不过去,把人摁到沙发上,质问:“你儿子尸骨未寒,你还在这哈哈大笑,是不是过分了!”
“不好意思啊,警官,我就是高兴,忍不住!”
“混账,没良心的畜生,早知道这样,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会嫁给你!”
沈玉胡乱擦了把眼泪,破口大骂。
“我呸,要不是为了给我爸治病,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我入赘到你们沈家落着什么好了,你爸你妈把我当人看么?我就是你们养的一条狗,连在饭桌上夹菜都得看脸色!”
胡双江憋屈了太多年,控诉的闸门一拉开,委屈的河就开始汹涌。
“姓胡的,你这个无耻小人,你想逃离这个家是吧,我偏不让,你休想和那个狐狸精双宿双飞!”
死心的沈玉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来,气冲冲走过去,甩了胡双江一个大嘴巴子。
听那声响,花生都觉得脸疼。
扭曲的家庭环境,造就了沈子俊恶棍的性格,在他短暂的人生中,好事没干成一件,坏事倒是门门沾边。
小到打架斗殴,大到聚众赌博,他用叛逆的外衣包裹自己,把暴力当做安全感,成了父母婚姻的牺牲品。
“大姐,你先冷静,孩子非自然死亡,具体原因未明还在调查中!”
宁远洲把沈玉搀扶到沙发上坐下,开始疏导。
对方强忍着悲痛,捂着脸坐下,花生赶紧帮她倒了一杯水,良久,宁远洲才又问:“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沈玉的目光从指缝里透出来,而后轻轻点点头:“好,你问。”
“沈子俊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辍学的?”
“今年年中,因为在学校打群架,被留校察看,他气不过,和教导主任大打出手,回来跟我说不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