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群废人聚集在一起,自暴自弃,明明活着,却不敢面对曾经的亲人,他们在破落无人的村庄留下来。”
“废弃了的村庄,因为他们的到来,有了生机,因为是废人,他们只敢娶同样残废的女人,生儿育女。”
“日子艰难,孩子越来越多,于是他们只能去坑,去骗,去做尽一切曾经所鄙夷的事。”
“他们敏感、自卑,却也自负。”
“村庄里生下的孩子,从小就要学习绘画之道,这是他们的延续,也是他们的骄傲。”
“所有的坑蒙拐骗都是为了送出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他们几乎是榨干了自己,来喂养这些孩子。”
“因为,孩子,健康的孩子,才是最后的希望。”
昭云的话顿住,看着眼前的村长,“您,还记得自己的名讳吗?”
“张三、李四、王五,这些无外乎是你们的化名,你们言谈举止装的再像,但骨子里的矜持改不了,又或者,你们不想改。”
“告诉我,是谁打断了你们的腿,挖了你们的眼,废了你们的手,你们还想隐忍到几时呢?”
…………“不要,不要再说下去了。”
瘸子瘫倒在地,浑身发冷的蜷缩在那。这就好像发霉的果子,被拿到人前,人们感叹它往日的光鲜和解渴,但终被遗忘。瞎子长长叹出一口气。小张明如遭重击的站在那,“爹!伯伯!各位叔叔!她……她说的对不对?你们是被人害的对不对?对不对?!”
张阿花从人群站出来,很多年前他意气风发的参加画道院考核,没成想,人还未到玉京,他的‘妙手’就被废了。如今他看着儿子在众人面前用他引以为傲的笔法击败对手,自豪,也心酸。他恨吗?他当然恨。但他不知,包括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知。他们究竟,遭了谁的暗害。这种不知道仇人的滋味日日夜夜煎熬着他们。他们堕落,他们也悲哀。一位落魄的妇人站出来,“事到如今,咱们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都说了吧!”
村长欲言又止的看着昭云,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宁州的宁江画院还在吗?”
昭云看着穆风,穆风想了想,摇摇头。“不、不在了吗?”
村长泪流满面的站在那,伤心的哭成了个孩子。每个人的眼泪背后都藏着一桩陈年的旧事,旧事里有让他怀念的旧人。伴随着村长这一问,其他人便再也克制不住的开了口。“宁江画院不在了,在西泽县的兰花画院可还在?”
问出这话的人看得出来很紧张,他的手死死握着,眼睛里带着渴望和期盼。西泽县是个小县。比清水县还小的一座小县城。而西泽县的兰花画院在不在,穆风迷惑而愧疚的摇摇头。昭云遗憾的叹了口气,“西泽兰花,这个,我知道。”
那人眼神颤抖,像个命悬一线的孤儿。“西泽兰花,早在很多年前就不在了。如今西泽县没有任何画院存在。”
昭云的声音平稳,落在人心里,却比刀剑还厉。“不在了,都不在了啊……”那人喃喃。伤心的比狗还不如。人常说丧家之犬,可不是麽?画院就是他们的家,画院不在了,他们的家还给哪儿去寻呢?丧家之犬,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