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放牛村那场兴师动众的酒席已经过去了三天。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日出日落没啥两样。但有的不一样了。言家六郎在众人心里的感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俊美、温柔、上进、懂得疼媳妇。凭着这四点,一跃成为放牛村大姑娘小媳妇最热慕的对象。嫁人要嫁言六郎。这话也不知从谁嘴里冒出来,后来一致被人认可。这就不单单是昭云挥金如土请客吃饭能带来的影响了,更多的,是言六郎魅力所在。笑口常开阳光爽朗的少年,一笑能把人看酥了。世人多爱美娇娘,也爱风流倜傥少年郎。长得美还嘴甜,那就怪不得人人想嫁了。一场酒席,成全了言六郎的好名声,成全了昭云的仁义良善,倒是李氏,可谓是在酒席上出尽了洋相。自古以来苛待儿媳的婆婆不是没有,但放牛村格外少。因为什么?因为放牛村穷。穷苦人家再不知道好好过日子,不用老天爷出手就能把自个作死。家和万事兴,偏生这道理李氏不懂。不懂道理的李氏猛地晕过去,二房媳妇周氏就在饭桌前闹起来。反正没让她吃痛快,没吃痛快一定要闹。闹起来的周氏非说娘晕倒是让昭云吓得,不光如此,她还说是昭云做的饭菜不干净。这话昭云哪能应?众目睽睽下,她笑的自信,“诸位吃的饭菜都是我和几位大娘、婶子用心做的,我的厨艺如何,做的干不干净,这话不用我来说,让秋八娘,让张婶子,她们眼睛雪亮,看的清清楚楚。”
“我本一片好心,远亲不如近邻,今日宴请诸位,花销且不提,这份真心,断容不得有人质疑。”
她这话说出口,秋八娘就先忍不住了。“大伙来评评理,饭菜你们都吃了,干不干净不用我们说,你们说!今儿个要有一个吃了闹肚子的,我秋八娘明日就登门赔礼!”
她看着周氏,故意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人家好心好意请咱们吃饭,一片好心不想着笑纳,还挑三拣四,真当是自己家呀!”
周氏被她怼的想掐死她,先是哭诉道,“那你们说,娘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晕了?”
昭云凝眉,“不如请刘大夫来看看?娘要真有个好歹,我就是万死难赎了。”
听她说的严重,张婶子赶忙道,“不至于不至于,昭云千万别这么说。”
但见她伸手一招,“当家的!快去把刘大夫请过来!哎呦,别让他喝酒了,没见人都晕过去了麽?”
张远山是个听媳妇话的,登时小跑着把刘青手上的酒碗抢过来,“快去快去!治病救人当仁不让,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
刘青是村里有名的大夫,村里人头疼脑热都是他看好的。名字叫刘青,人长得也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被抢了酒碗也只笑笑,很和善的一个人。此刻他俯身察看李氏脸色,微微皱眉,为了确诊再三诊脉,疑惑道,“李婶子身子骨壮,这段时间忌荤腥应多吃素,但荤腥吃两口也不至于晕倒,这……”秋八娘洗干净了耳朵等着听后话,等了半天也没见刘青吐出半个字,一下急了,“我说刘大夫,既然不是饭菜的原因,那她是咋回事?”
刘青看了昭云一眼,吞吞吐吐。言家的情况他多少有些了解,他不是挑弄是非的人,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言二见势不妙,心里早想明白了,娘是啥样的人他能不知道?刚要扑过去对着他娘嚎两声,就见言六郎度着步子迈过来。少年郎声音清澈,“刘大夫,不妨事的。”
刘青叹了口气,又见昭云认真望着他,小媳妇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眉眼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无奈。“好吧。”
打定主意,刘青俯身指掐人中。就听‘嗷’的一声,李氏从原地跳起来。“刘大夫!你这是要掐死老娘啊!”
事实胜于雄辩,拙劣的装晕手段让李氏在众人心底的形象再次下跌。秋八娘笑的得意,“啧,感情是把咱们耍的团团转。”
李氏被瞅的头皮发麻,指着昭云就喊,“她想毒死我!”
“我呸!”
秋八娘不想忍她,一筷子夹了根青菜嚼吧嚼吧吃进肚子,问,“你看我死了没!”
凶悍的模样倒挺能唬人。李氏满面羞红,这才知道被人戏弄了。心里骂着小贱蹄子,面上却是不服输。“谁知道她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让我和你们吃一样的饭菜,我稍微表现一下不满她就把饭菜给我撤了。”
“你们瞧瞧,她让我吃的都是什么?青菜?野菜汤?你们在那大吃大喝把我当兔子养,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刘青听得一愣,面色严肃道,“李大娘,以你的身体,让你吃清淡的是为你好,你本就肥胖,怎么能不听医嘱?”
肥、胖!李氏气的一脚踹过去,“去你娘的肥胖!我哪里胖!哪里胖了!”
这就是撒泼了。刘青被她稳稳当当的踹了脚,瘦弱的小身板差点躺地上去。这一幕众人便看不下去了。“李氏,你不能仗着今儿个是六郎请客你就在这撒泼!”
说话的是宋里正。里正在村里大大小小算个官,民不与官斗,惹了他没什么好果子。李氏再凶,也不敢和里正叫板。很快有人找来言老爹。言老爹沉默寡言的性子,平素看着老老实实,此刻见了躺在地上撒泼的李氏,二话没说一巴掌扇了过去。“言丰年!你、你敢打我?”
李氏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男人。言老爹一言不发站在那,神情漠然,烟杆子捞在手上,给人一种莫名的震慑感。“还不把你娘扶回去?是在看谁的热闹!”
言二身子一颤,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娘!咱别闹了,我扶娘回去!”
言小三也反应过来,“娘,可不能和爹闹……”一巴掌打的李氏里子面子都没了,连带着跟来的儿媳也不敢继续呆下去,屁滚尿流的走了。言老爹看着小儿子,沉声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娘。”
言六郎俯身行礼,“是,爹说的是,儿子和爹一样关心娘。”
言老爹一噎,到底没了继续教子的兴致,挥袖走开。言家人走后,乡亲们继续吃吃喝喝,气氛再次热烈起来。见识了这样的亲娘,众人越发同情起不受宠的言家六房。两个如雪明净的年轻人,怎的就摊上这样混不吝的一家人?哎,以后的日子,且有的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