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天气，怎么突然下起雨了？”
天边黑雾环环相扣，闪电雷鸣交错闪过，穿过云雾起冲天巨响。
一望无际的黑云压抑心头，它就像一片深邃而不见底的深渊，笼罩所有人头顶、
屋檐上的红色喜庆灯笼，一个接着一个的在狂风暴雨下暗去颜色，还有好些个东倒西歪的滚在地上，被急急忙忙的人群踩碎，光线更暗了。
寒风渗透骨缝钻进骨髓，屋檐下的人们手指紧扣外衣，骨髓皆是一片冰霜。
此时，衣服里面下着小雨，屋檐外面下着大雨。
没人知道这场大雨为什么会突然落下，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得措手不及抱头鼠窜。
只有不远处的一颗老树，正挺着岁月残躯勉强抵抗狂风暴雨。
天，好像漏了。
院外。
小女孩使出了吃奶的劲，努力抓住青色油纸伞，伞边被大风吹得无法控制，小小身躯随风摇摆。
“还是我来吧。”
苏林接过纸伞，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它，并将两人笼罩在伞下。
小女孩抱着苏林手臂，大眼睛时不时回顾天上，当有一道雷电闪过时，她便会闭上眼睛紧紧抱住苏哥哥。
“只是可惜这顿饭了。”
少年摇了摇头，一想到几百桌的食物，就感觉全都浪费了。
“没事、苏哥哥，我刚才趁乱，摸了几只香喷喷的烤鸭，嘿嘿我厉害吧！”
说到这个。
小女孩脸庞散去点点害怕，不停摸索衣服内袋，最终掏出两个纸袋子包裹的鸭子，手背还探了探：
“还是热乎的呢，里面肯定焦脆冒着油，我已经可以想到，等会儿打开的时候，鸭皮上晶莹剔透的样子——”
“青儿，咱们现在有钱了，别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吧。”
苏林语重心长地教导，顺势敲了敲她脑袋，小女孩不以为意，反倒说起了理：
“再有钱也要省呀，之前青儿和苏哥哥，可是一路吃着草根过来的，如今生活富裕了，但也不能忘记~”
她将烤鸭重新塞回衣服里，又哼哼两下：
“再说了，我若是不拿，就全都献给老天爷啦~一百多桌食物，老天爷吃得饱饱的，不缺咱们这两只烤鸭……”
“咳咳咳……”
小女孩说着说着。
不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咳嗽。
声音很快被大雨嘀嗒、树叶摩擦盖过，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但两人十分确定，刚才绝对没有听错。
“苏哥哥，好像有人在那里。”
青儿小脑袋探了出去，她上前走了小几步，看清楚了一切。
有位小姑娘身着红裙，躲在一棵坚挺的树后，衣衫湿漉漉的贴着全身，根根秀发更是伴随雨露滴下水滴。
小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和青儿应该差不多，若是不发出声音他们根本不知道此地有人。
“苏哥哥、这个小女孩……脸上、身上，好多伤口，她躲在树后面看我们，好像有些害怕。”
青儿如实回答，瞧着那些伤口，不自觉咬住下唇。
事实上，这个女孩的伤势与气息，比青儿所看到的更加严重。
“知道了，我们走吧。”
蒙面少年沉默了两个呼吸，说完便是前行一步，右手手臂却被小小力量拉扯住。
“青儿？”苏林提醒。
“苏哥哥……”
小女孩嗓音顿了顿，依依不舍回头看：“我们……救救她好不好？”
“……”苏林又沉默下去：“她的因果不小。”
“唔……”
小女孩不懂因果是什么，她低下头，陷入一片沉思。
那年，南方罕见大雪，孤苦伶仃的青儿，衣衫浅薄，无依无靠，没有找到半分可以吃的东西。
她还记得，倒在冰天雪地里，凝视那片一望无际的天空，逐渐、逐渐的视线模糊。
手指、脚踝、手臂、脖子，都被冰雪冻得僵硬，想要挪动都难以实现，最后完全失去控制。
那种绝望，她现在回想起来，都害怕万分。
后来，苏哥哥出现了。
他把青儿从雪里挖了出来，烤了一个油量发光外皮焦脆的鸡翅，她一辈子都记得，那个鸡翅是她人生中，最香的鸡翅。
“苏哥哥，看到她……我想起了当年，我们相遇的场景。”
青儿回想那个时候，回头看去，忍不住抹了把泪：“幸运的是，当时我遇到了苏哥哥，可现在，如果我们走了……又有谁能救她呢？”
苏林撑着伞，将小女孩完全盖住。
油纸伞似乎要撑不住了。
狂风暴雨，快要将这顶小伞消灭，伞内细腻雨滴纷飞。
“唉……”苏林轻拍了拍她脑袋：“缘法自然，青儿也是个大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不支持呢？”
“真、真的？”青儿没想到，苏哥哥居然会同意！
“当然，你赶紧去找她吧，一直这么淋着雨，迟早要出事。”
“恩恩！”
小女孩撒了欢似的，冒着大雨奔跑过去，树后的女孩缩起了脑袋，眼底恐惧万分。
好在青儿与她年龄相仿、体型也相仿，很快就能得到对方信任。
没过多久时间，青儿就牵着小女孩的手，来到了苏林面前。
“璃儿，这是苏林苏哥哥。”
“苏哥哥，这是璃儿。”
青儿大方给两人介绍，名叫璃儿的小女孩畏畏缩缩躲在青儿身后，嗓子里的话语，像是蚊子一样挤出来：
“苏、苏哥哥……”
女孩埋着头，完全不敢看苏林。
“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恩恩，璃儿别怕、苏哥哥的眼睛虽然看不见，模样也有些吓人，但是苏哥哥人很好的，温柔、聪明又会赚钱！”
一听到会赚钱三个字。
璃儿小手不知从哪出来的一股劲，手指死死拉紧青儿，手指间还在颤抖。
苏林脱下自己的外衣，让青儿给小女孩披上，皆是青儿才发现……
苏哥哥的左肩早就被雨水沾湿。
刚才一路走来，她在右边，全身都未曾被雨水打湿。
三人在黑夜中前行，天空的雨越下越大。如豆子般的雨点，噼里啪啦响彻世界，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苏林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他回头面向身后，耳朵还动了下。
“青儿，你带着璃儿先走，待会儿老规矩相见。”
小女孩咬住下唇：“唔……苏哥哥，你要去哪？”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恩恩，烤鸭我等你回来一起吃，苏哥哥记得要早点回来，烤鸭凉了就不好吃、皮也不脆了。”
青儿心知苏哥哥有事，撑着小伞带着璃儿逐渐消失在黑夜道路。
雨点钻进苏林秀发，透过衣服贴在皮肤，冰凉温度。
少年面朝黑暗，不缓不慢幽幽调侃：
“跟了一路，如此麻烦。出来吧，不必躲躲藏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