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黄粱进来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
进来之后不似平常时候那般平常,整个客栈都充斥着那股子压抑的萧索。
一眼看去客栈之中几乎没几个人,只有墙角背靠着大门坐着薛布衣,还有两个小乞儿在那边大吃大喝。
孟黄粱走过去的时候两个小乞儿的目光才转移到他身上。
“你们是?”孟黄粱看着两人。
两个小乞儿都不带理他的,一扔抱着一只烤羊腿猛吃,看的孟黄粱眼皮直跳。
“哎,他俩什么人啊。”孟黄粱拿扇子杵了一下愣愣坐在桌边的薛布衣,问。
好一阵没有得到回答,也不见他动弹,孟黄粱皱眉,向前一步,手搭在薛布衣肩上想推他一下,却突然觉得掌心一疼。
下意识缩回手,然后就看见掌中被斩开了一道口子,伤口处剑气森森,不见消散。
孟黄粱神色凝重,走到桌子另一侧,终是看清了薛布衣此时的模样。
薛布衣额前,原本那枚藏剑术的剑纹,如今化为一枚血滴小剑,刺破薛布衣的眉心,悬在他额前三寸,一行鲜血自额头伤口处流出,滑过面颊跌落在桌上,直接穿透了桌面,刺破砖石莫如地面不知几许距离。
无形的剑气跌宕起伏围绕盘旋在薛布衣周身三寸,然后被血滴小剑给吸收殆尽。
孟黄粱看见这一幕也愣了良久,这才反应过来,情不自禁的吐出了两个字。
“悬照!”
孟黄粱彻底变了面色,脸上黑的能滴出水来。
悬照,又称悬额,藏剑术第二大境界,须以己身剑气凝虚化实,凝剑痕化剑胎,托生剑器中,待悬照与剑融合,剑器可与主人同心,成就另类仙剑,纵是威能不如,却可与主人心意相通!
这来自龙门的秘技,其因为修炼条件太过苛刻,便是剑修都难有成就,更别说那些凡间的剑客了,所以孟黄粱也对这门超脱人间剑道,又不入修仙类别的旁门法门作为一项能储存剑意的容器教于薛布衣,他也只知道藏剑术脱胎于上古剑修法门,分为剑纹,悬照两个境界。
书上对悬照的解释也很潦草,似乎是编纂的人也不甚清楚,只是说‘待到剑意藏满剑纹可化虚为实,成悬照,入剑,可与主人心意相通,成之兵’。
初时来看效果还是卓绝的,薛布衣无法操控的一身剑意全被纳入了剑纹,也未有异样,如今这出乎意料之外的悬照着实让孟黄粱有些慌神了。
“怎么会这样!长京之后,他一身剑意消匿无形,无剑意吞食的剑纹也随之隐去,今日怎突然出现了,还成了悬照!”
孟黄粱骂骂咧咧两句,念了句口诀,便去扶薛布衣。
在接触薛布衣的那一刻,剑意如附骨之蛆一般攀上了孟黄粱的身体,化为无数小剑斩向他。
孟黄粱可不敢小觑这剑意,要知道在刚见面那会这家伙的一身剑意便可玄天斩气运,修炼藏剑术时,剑意威能都被藏剑术凝结的剑纹吸去,照样可碎石成粉,刮地三尺,鬼知道这三寸护体剑意又有什么鬼名堂。
想到这孟黄粱已是头皮发麻,催动地煞剑术神通,运起元神御剑术,周边无数白影剑光电窜与那护身剑意展开交锋,一边施展地煞神通障服,使得衣物变得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阻挡那些趁虚而入想要钻入他身体的剑意丝缕。
在他身上这片小小的战场,突然之间就发出了金铁交击的脆响,小小的火花四射开来连绵不绝,衣物犹如行舟的湖面,泛起丝丝波澜绵延开来。
一旁的两个啃肉的小家伙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那个突然全身迸溅火花的美丽男人,小口张的大大的,忘了吃喝,那稍大些的小女娃口中一大块肉掉到桌上也不察觉。
实在是面前这一幕有些骇人听闻,就是跟在身后的余文乐也张大嘴巴,不可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师傅突然间就开始往外冒火花了?还有那一声声金铁交鸣声是怎么回事?
“师傅!”余文乐反应很快,过了几息就反应过来,急忙去想要查看情况,但手刚伸出去就被孟黄粱制止。
“别过来!”孟黄粱大吼一声,打消了余文乐支援一把的念头。
孟黄粱如今是即庆幸又生气。
庆幸的是幸好自己如今已经是炼气化神境界,刚刚到达换炉设鼎,能够一次催动两门地煞神通,不至于被这该死的剑意削成骷髅架子,生气的是怎么自己才一会儿不见这家伙便开始作妖了?
纵是他境界飞速提升,也抵不住这种可以颠覆常理的妖孽,如今他的法力本就不算太多,早上刚刚做了一手以手指物,还没完全恢复又要跟这悬照做角力,怎一个惨字了得。
越想越觉得委屈,但又没办法把这家伙丢着不管,既然做了兄弟总得不负那八拜关公的交情吧。
想到这,孟黄粱终是咬了咬牙,骂了一句:“你这家伙也忒能惹事了,怎么比小孩子家家还不安生!”
如此骂着,手中动作不减,第三门地煞神通被他拼着本源受损用了出来。
“禳灾!”
他一手结印,做小金光,直接印在了薛布衣后脑上。
“砰!”
这轻轻一印,就如雷打群山,一印打碎了半座剑山,无数剑影化作虚无跌落在地上消弭散尽。
那枚血滴子小剑也化仿佛受了打击,打了个颤强行印在了薛布衣额上,原本开始止住的鲜血宛若泉涌,喷溅撒出。
两个人同时开始倾倒,薛布衣一脑门直接磕在了桌上,那桌子就宛如被利剑劈砍一般,瞬间被砍成两半,然后那桌子,以及桌子上的碗筷等东西随着薛布衣一起噼噼啪啪的摔落在地。八壹中文網
孟黄粱就显得从容许多了,向后仰倒的时候被他徒弟给撑住了,好险没一大屁股墩跌坐在地上,保持住了他在徒弟眼中的高人风范。
现场就剩下俩张大嘴巴抱着羊腿的俩娃娃坐在那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如何。
“你,你把你师叔搬上楼去,让他躺着休息会。”孟黄粱坐在板凳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冷汗直流,止都止不住,一副痛苦的模样,却也不忘指挥徒弟把薛布衣搬上去。
余文乐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搬着薛布衣往二楼卧室走去。
掌柜的也听到了动静,慌忙的跑出来,看到这客栈内的凄惨模样,又看了看瘫坐着的孟黄粱,不知是怎么个情况。
“这位客官,你这……”
孟黄粱摆了摆手,道:“放心老板,这些东西我照价赔偿。”
掌柜的这才嘀嘀咕咕的走了,临走还一步三回头,嘱咐道:“客官,您可悠着点吧,咱们这小本买卖经不得你这么拆啊。”
孟黄粱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客栈,郁闷的要吐血了。
然后他就真吐了口血,血渍落到地上,甜腥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让他想哭又想笑。
嘴里酝酿了千百句骂骂咧咧,最后吐出来的却只有一句。
“这败家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