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叫一声七哥没有错。蔷薇倒是觉得还是保持原先面瘫脸为好,变化太大,凤居翊是那种细微变化都能抓得到的人,墨灵想了想以后,决定还是按照叫凤居筱三哥,叫凤居翊七哥这么来。可没想到,凤居翊一开口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她没有算错啊,二王爷家有三个儿子,三王爷家有两个,加上犯下大错被关起来的四王爷家那位,眼前这个是七哥啊。拼命忍住把嘴里苦涩的茶水吞下去,神情未变,连她自己都要佩服自己,自打睁开眼睛看到叶不离以后,她经受了多少次惊吓和困难,简直就是千灵重生,都一一给化解过去。这定力,要是在她那个时代,女强人无疑。脑子里快速搜索千灵的记忆深处,想起来确实是自己疏忽了,忘记了还有个大皇子名下的那位哥哥,凤如翟的爹,曾经做过大燕国的皇太孙,那一位,才是真真正正的皇太孙。“七哥能记着过世的人,也不狂他对五伯伯的好。只是,这些年来,兄长们还不是早就遗忘上面曾经还有个哥哥。”
凤居翊淡淡一笑,给他倒满茶水,唇角闪过一丝讥讽的笑,道:“上次我给你提了个醒,你是否想清楚了?”
上面那个曾经存在过的哥哥已经过世十七年了。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当年他们的皇祖父十五岁得大伯父这个庶出的长子,很是宠爱,登基为帝后,立即册封他为太子。却没想到,十六岁那年,他的儿子刚刚满周岁,这位大伯父就撒手而去,留下年纪方才十六岁的太子妃和满周岁的皇长孙。皇祖父念及长子,册封皇太孙,待到凤如翟落地,这位器宇轩昂的皇太孙偶感风寒,高烧三天后也撒手去了。都是生下儿子后撒手而去,这件事,皇祖父曾经暗自调查过,是不是人为,可到最后还是没有查出个结果来。倒是才落地的凤如翟因为他祖父和父亲的缘故,还没有满月就成了皇太孙。皇长子这一脉都是年纪轻轻就去了,皇帝从不相信到宁可信其有,现如今凤如翟已经十七岁了,还未给他指婚,更是暗中给他一道口谕,绝不能碰女人,生怕他弄出个儿子来,一命呜呼。在千灵的记忆里,皇长子一脉的信息很少,只有模糊的凤炎夙口述之词。皇长子与凤炎夙一长一幼,凤炎夙小时候身体差,经常生病,皇后那几年也是凤体有恙,顾不上他,都是皇长子精心照顾。“七哥,皇祖父未另立储君之前,我会遵守父王遗命,为皇太孙保驾护航,这是为臣者的本分。”
墨灵将茶杯轻轻放在茶案上,目光清冷地看着他。“皇祖父暂时不会另立储君。”
凤居翊扬起一丝笃定的笑,“他的身体也不是完全不能操劳国事,他只是想要看看,在他病重之际,为夺皇位斗的最狠的是哪几位。”
不但风佑说起过,连叶不离都知道,老皇帝私底下最喜欢的儿子其实是五皇子福王,那爱屋及乌,最喜欢儿子的儿子,自然也喜欢在内。所以,凤居翊说出这样的话来,墨灵是信的。“这里也没有外人,七哥就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可好?”
墨灵眼神晶亮地看着他,很期待经由他口将皇帝真正的意图说出来。“皇祖父长命百岁,如今的病,不是大问题,他只是在等待时机,将异心者一举铲除,这也是他将你留在晋阳的原因之一。”
凤居翊端起茶杯轻呷,透过袅袅的水汽看向她。墨灵听了这话,第一反应,老皇帝找到新的血族之女了,有了新的鲜血,他自以为长命百岁吗?她的心头不禁浮现一种自然的排斥,她不愿意想起老皇帝的脸,不愿意相信那副病态的容颜是装出来的。可她又不得不在凤居翊的面前表现出一副由衷的松口气,举起茶杯轻呷,掩饰自己眼中自然流露出来的厌烦。“三伯伯在皇祖父面前表了态,他对皇位没有兴趣,即便是假的,他也比二伯伯来得积极主动,七哥,你说呢?”
放下茶杯,目光冷彻心扉,“四伯伯犯下大错,已无可能翻身。五伯伯从来都是琴棋书画为伍,七哥又是性情中人。这来来回回,皇祖父防备的只有淮南王府。”
“皇祖父在位数十年,说不上一代明君,但也将大燕推上了强国之列,周边邻国惮之。他生怕他去了以后,为了皇位,子孙们不顾国家利益,内乱不息,生生将他经营的大燕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皇家安,民则安。”
墨灵有感而发,淡淡笑了笑,道:“父王在世的时候,经常对我说这句话,如今听了七哥的话,深有体会。”
她这一笑,将凤居翊的全部心思都吸引了过去,淡笑着问道:“以往你从来不笑,这次在南秦遇险,倒是将你的真性情暴露了出来。”
墨灵微微一仰头,低笑道:“在皇祖父面前自然这么解释,人经历过死亡后,什么都看开了。可在七哥的面前,我也不隐瞒了,在能亲近的人面前,我一向都是这样的。”
话句话说,皇祖父不是能亲近的人,七哥,你是。凤居翊哈哈一笑,道:“受宠若惊。”
“凤如翟的事,七哥放心,修罗王府的便衣守在太孙府外,除非皇祖父的意思,否则,修罗王府是不会让野心者得手。”
“我替子安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
墨灵淡淡地笑了笑,心想,福王府自然也早就派人在太孙府外保护着,我不过是卖个人情给你。风佑说福王府可以结交,可我怎么觉得有点不舒服呢,什么原因?凤家的事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她神情自若地又轻呷了一口苦涩不已的茶水,超级想念甜丝丝的水果饮料茶,心中一酸。“七哥身为督军尉,户部每次都这么刁难你吗?”
话题一转,她来督军府的目的,也是为了叶不离能够得到完全的后勤保障。不是她不信凤居翊,而是风佑说,依照王家兄弟的性子,肯定会在这件事上搞点小动作。说到这件事上,凤居翊倒是苦笑了一声,无奈道:“如今国库空虚,我是知道的,户部也有户部的难处,也不能全怪他们刁难。”
墨灵神情一敛,不悦道:“以前怎么刁难你的,我不管。这次是我的人外出打仗,户部刁难你,自然就是刁难我,这口气,我不会忍。你也知道,我杀了王相的亲侄儿,他们兄弟想要给我点颜色瞧瞧,我更不能忍。”
“我早就听说七代修罗王是个护犊子的主儿,今日一见,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凤居翊喜欢她这么直来直去的性子,见她想要辩解,一摆手,示意她先听自己把话说完。“我知道你没把我当外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是笑话你,是替你手下人高兴,有这么护犊子的主儿,效忠一生,不会吃亏。”
“我和七哥不同,你是和钱财打交道,我是拿命跟敌人拼,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手下。”
“我知道你不易,我也不易啊。”
凤居翊有感而发,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钱财也是一把看不见的杀人利器,运用得当,大家皆大欢喜,你们在前线有吃有喝,我自然也吃的饱睡的香。这要是手底下的人发生贪墨之事,我的脑子就一片浆糊,所以,这几年,只要是进入督军府的人,都必须经由我亲自审核。唉,即便这样,督军府的分支遍布各州各府,做到每个人清廉无贪,确实是一件难事。”
墨灵能理解他的难处,但是,她来找他,可不是为了听他诉苦。“只要不耽误前线,有时候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七哥,我总觉得你摊着手跟户部要银子,实在有点憋屈,何不上奏皇祖父,督军府的开支,独立从国库里划分下来?”
“我也曾想过这事,可是,若以我的身份去请奏,即便皇祖父会准,你觉得朝臣会答应吗?不被按上一个妄想贪墨军费的罪名才怪了,我可背负不起。”
督军府的每一笔开支都从户部走账,朝臣们多少双眼睛关注着,想要多拿一文钱都没门。若是直接从国库走账,大笔银两进入督军府,这账,督军尉想要做就怎么做,事情就变得很微妙了。墨灵心中暗叹,自古想要做点大事的人,都是被人手脚被人绑起来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