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听“嘿——”一声,银杉木乍然被撬起,南尚的影子竟被钓出了大石板。
大家没时间去追问少一刚才那“嘿——”一声因何而起,也没有时间琢磨着究竟是怎样的情形,少一把南尚的影子给吊了起来,因为现在的环节更为紧张:影子已经开始与少一做半空中的“殊死一搏”了。
自出了大石板后,南尚的影子绝望地肆意舞动着身子,少一探出小脑袋,边拉住钓竿,边看着影子抽搐着跃动。
一端,影子急促地撕咬着银针,不时用它不同的部位:长而扁的身体、尾巴、脑袋去用力地拍向银杉木……
一边,小胜之后的少一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调整好气息,准备好更持久的两两“纠缠”。
他心说:“反正你是自愿上钩的,我岂能再放你归山?!只要我自己不松手,南长老你就别想逃。哪怕你把我扯的东倒西歪,手伤筋断,我少一也不松手,你扯线到哪里,我就跟到那里,以‘动’来顺应你……”
于是乎,少一真的开始随着南尚的心意而动,南尚腾跃,少一就跟随着放一放鱼线,南尚逼近,少一就收一收无形的鱼线……
许是之前自己久被咕咕“缴械”而留下了阴影吧,少一被锻炼得早已成了不屈不挠的“被戏弄狗”,每次,都坚持到最后,不会放手。
拜赐来自咕咕平日里的教训,此时,在众人的眼里,少一在大石板上进进、退退,随钓竿的力道而进而退,一点都不任性,深得“迁就”的技法。
他面对的是一个已经突破知境的剑宗顶级高手,不仅要力量比拼,更要抵御剑气的当道!
……
咕咕看到南尚始终如一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分明,长老南尚中烧的怒火再也无法掩饰,要不说呢,被废柴娃子这样钓着,僵持如此之久,搁谁,也会滋生怒火的。
“南尚已怒,小心。”咕咕敲击银杉木,传话给已无余力感知其他的少一。
然而,少一却无法听到,因为他正屏气凝神,早已刻意屏蔽了除南尚剑气之外的其他身体功能,以集中精力,以壮大自己那弱小的声威。
虽然少一手中一直处于弯曲状态的银杉木开始缓缓地变直,但情况并没有真正缓解。
南尚影子若即若离地游走不定,始终让少一一莫衷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牵着走,无法摸到南尚下一招剑指何处。
突然,始终保持如一的少一在最关键的节点上动了一个念头。
就在他动念的一刻,南尚的影子得以顺利抽身。
“哇,鱼逃走了!!”众人惊呼。
……
南尚的影子已伺机逃离。
众人议论纷纷,正如莫名其妙地看到少一竟钓到了南尚这条超级剑气之鱼一样。这次,众人也不甚明白,究竟南尚是怎样逃脱的。
少一被迫顺势双手握紧银杉木,快速找到新的有利姿势,准备重新起钓……众人已经抛开了心中对参赛双方原本具有的倾向性。
此时,无一人不在替少一感到惋惜,因为,这样的钓局实在需要两对手实力差距不大。而今天难得的是强弱的大小二人进行抗衡,任村民们谁也没想到,时间越长钓局越精彩,打斗越有看头。
还没等众人从南尚逃脱的新情况中缓过神来,少一双手举起了银杉木,银杉木顶端的银针与南尚的南九剑于空中莫名相撞,骤然,迸射出耀眼夺目的银光,逼得众人纷纷伸出手掌护眼。
待银光散尽,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怎么?!少一钓竿垂立身畔,双手合十,对面前的“四口破钟”深深一拜。
难道,这一局就这么结束了?!
人群中的百里奚突然说道:“少一的手真够快的,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想象他能做到。”
少一清楚自己的手再快,就算逃得脱咕咕和耿丁的法眼,也难逃百里奚那双比鹰眼还贼的眼睛。
众人听到后,纷纷回头,将目光聚焦在人群最外围那个衣衫粗鄙、眼神纯净、性格温和的娃子身上,这个娃子就是百里奚。
在无数双眼睛的期待下,百里奚像说错了什么话似的,脸唰地一下通红起来,他退了几步,准备转身撒丫子就跑。
耿丁将手掌轻轻放在百里奚肩上,对他说道:“奚娃子,你给村长说来听听。”
百里奚在耿丁的鼓舞下,望着剑阁前四位看似永远都会静止下去的人影,对期待已久的众人讲道:“南氏九剑在无忧剑宗之中以快著称,南长老又在快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乱’字。然而,少一竟举着银杉木挡住了南长老的剑气。”
“说重点!!扯那么远干嘛?真是的——”何仙姑催促道。
他点点头说道:“额,让我惊叹的并不是少一极快地做出了应对的反应。而是少一双臂的肌肉竟然可以在一息之内完成二次以上的拉伸动作,意思就是说,一呼一吸间两次的肌肉用力,族内最拔尖的猎手恐怕顶了天也就只能在一息之间完成一次循环肌肉用力。”
“这种看似简单的肌肉拉伸,因为快,故而承接住了南氏九剑的闪电剑气。同样的原因,少一用强,在南尚长老的鱼影子主动扑钩之前,就先声钓住了他。只是,真不知道少一是如何完做到这一息二力的……”
冷雪接着话茬,说道:“若非俺爹打通他一条经脉,他根本不能运气,以掌控银杉木,更别说用之于钓鱼啦。”
“能借助南长老一剑的我辈中人,恐怕只有少一一人吧!他的体质要远远弱于人们之前所认知的废柴体质,仅靠一脉之息疏导源力,并在这么短时间炼就到这等火候,简直可以称之为奇迹啊!”百里奚为之辩解着。
百里奚这一通话,让众人回忆起角力过程中那道极强的银光,似乎,背后还有些深层的含义。
耿丁见百里奚说得针针见血,对这个孩子,更添了几分愧疚:“生不逢时啊!你偏偏要与少一和咕咕一前一后来到这个世界上,若早生个四五年,凭你这娃子的天资和见地,不说主剑,就是作个剑阁晒剑的副剑也是绰绰有余的。”
百里奚虽算不上根正苗红,却蒙太初垂怜,慧根不浅,更难得的是内心纯净,故而,深得冷柯喜爱。
小荷才露尖尖角,耿丁知道,只要稍加点拨,日后便有通慧融通之才。
……
咕咕见四大长老已然动了起来,他们互相耳语了一番,然后,各自归位。
只见南尚走出不到十步,接着转身,拔出了手中蓄意已久的南九。
南九剑真身出鞘,银光耀天。
杂乱如一团银色的烟尘瞬间已冲击到少一面门前一寸之地,少一和南尚之间立时横起一道银色飘带。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耿丁完全可以上前提出抗议,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连面部的表情都平常如故。
人群中,大家都在等着看长老南尚要如何压制住小儿少一,今天不失为一场好戏,但逆天顺天,终究这是长老南尚的局,只看他要怎么教训少一。
广场鸦雀无声,众人紧张地注视着剑阁前这即将开打的一老一少。
……
少一傻傻地站在原地,一会儿看看手中的银杉木,一会儿瞥一眼四周游走无序的剑气。
很快,南尚变招极快的剑气已浓云压境般在少一周围织起了一个寒气森然的大网。
咕咕焦急地喊道:“快中一个“乱”字。”
观看少一,咕咕发现他临战之际,竟然出其不意地放松了下来,浑身保持着松弛的婴儿状态。
少一终于做出来一个准备的架势,把银杉木松塌塌地提了起来。
南尚并没有因为对手是小儿少一,就放松警惕,他运气于内,发力于外,驱动剑气,足足凝练出一道极细极亮的银光,刺向少一手中的银杉木。
剑气稳稳刺中了少一手中的银杉木,正是通过这一刺,南尚摸到了少一极静、极厚重的气量,身为长老的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刺中银杉木的一刻,南尚忽略了银杉木顶端那枚银针。只见银针没有被剑气打中,也没有被剑气震落,只是变得异常的弯,银针对抗指向的,正是袭中银杉木的剑气。两力相撞,烟尘再起,乌云散去。
南尚还不死心,他再行凝练剑气,然而,冷柯上前喊道:“够了!”
南尚听后,只得作罢。
……
冷柯问:“少一,你是如何以无招之式破了知境的剑宗老司机的?”
此时的少一尚不知知境是怎样的境地。
在和南尚交手的时候,他只是尽自己的本分,时时刻刻在感知着有形剑气、无形力道……
说来,他只是看懂了一点——南尚长老无序的动念。
少一谦卑地回答:“这得感谢南长老手下留情。有序,得有序应之。南长老的南氏九剑招招乱发,可视为无招,晚辈自然不敢按常路出招。晚辈心随本意,于乱序中抓住了剑气纵横指向之间的呼吸。于呼吸的间隙,晚辈只是做到了出招而已。”
说着,少一又是一拜。
南尚哑巴吃黄连,没有出声。他耗尽一生心血创新的南氏九剑,不意间竟葬送在一个不懂修行的娃子手里。
难怪田二爷毫不吝啬地冲耿丁竖起大拇指说道:“贼,徒儿贼,说明师傅实在是贼!”
耿丁顾左右而言他,果真谦逊得“贼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