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将手贴在玻璃上，一如从前抚摸女儿脸一般轻柔。
“放心吧妈，我会好好的争取减刑，你在外面也要保重身体。”顾妙咧唇一笑，也将手贴在玻璃上。
母女两人隔着那道透明的玻璃，相视而笑。
出了探视大厅，蔡月茹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太阳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触碰温热的阳光。
温暖，也美好。
不过可惜，也许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了。
长长叹了口气，蔡月茹轻抚了下利落的发丝，步调从容地向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坐进车里，蔡月茹抿了下唇，好一会才道：“走吧。”
“小姐……”从后视镜看了蔡月茹一眼，男人刚毅的脸上无甚表情，但眸光却极其复杂。
抬眼看向后视镜，蔡月茹微微一笑：“走吧，我都下定决心了。”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沉默地发动汽车，缓缓朝前。
一路风景无数，从偏僻布满绿树杂草的林荫小道到繁华热闹的市区，蔡月茹望向窗外的目光终于收回。
她徐徐开口：“你跟在我身边最久，对我也最好，这些年辛苦了。家里茶几上的卡你拿着，没有密码，我们的雇佣关系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手紧握方向盘，抿着唇没有回答。
时光好像一晃回到了他刚进蔡家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人生原来是这样多样性。
她爱笑爱闹，眼睛永远像个小月芽，身上也有世家小姐跋扈任性的通病，但这都不妨碍他欣赏她。
再后来她执意要嫁给顾弘渊，她在一众人中选中了他像陪嫁一样跟过来，他始终没有改口叫她夫人，从来都称呼她为小姐……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她要去的地方到了。
推门下车，蔡月茹挺直腰背，头也不回。
不知何时男人也下了车，紧盯着蔡月茹远去的背影，他嘴巴动了动，但最后也没再同她说上一句话，也没叫她再回头。
一如过去的几十年，他一直是存在她身边一道可有可无的影子。
……
蔡月茹自首了。
至此，被掩盖了十几年的真相被彻底揭开。
兄友弟恭不过是顾家兄弟对外的一块遮羞布，顾弘瑞与顾弘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既然三观、理念、人生信条都不同，又怎么可能做到真正和睦？八壹中文網
凭着一腔热血和才干，顾弘瑞创建了方瑞集团，成为了淮港第一批成功企业家，并且成功追到了心仪女神方小湾。
纵观他的过往，就是一部成功史。
而顾弘渊有着与之截然不同的人生，他拿着哥哥给的创业基金，却一次次失败，逼不得已只得在方瑞当个不大不小的外贸部副经理。
可他没有能力却有野心，并不满足于现状，就在这个时候他结识了蔡家大小姐蔡月茹，他使劲浑身解数虏获蔡月茹的心，成功与蔡家联姻。
故事的后来就是兄弟阋墙，心生嫌隙。
事情的转变在顾弘瑞的生日宴会上，那天天下着瓢泼大雨，车灯打过来都看不见前路，可顾弘瑞是淮港新贵，众人愿意冒着风雨卖他这个面子。
画面铺开，绚丽的灯光，悠扬的音乐，筹光交替热闹非凡，这场生日宴极度热闹。
主角顾弘瑞携爱妻在场上翻飞，弟弟顾弘渊不知躲到哪里，只有弟媳蔡月茹摆了麻将桌准备大杀四方。
伴着外头轰鸣的雷声，雨似乎更大了，宴会也走向尾声。
送走大部分宾客，累了一天的方小湾先回房休息，顾弘瑞刚准备上楼便被顾弘渊叫住。
两个人具体说了些什么，是否发生争吵蔡月茹不清楚，但顾弘瑞从楼上摔下来了，并且当场死亡。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顾弘瑞，顾弘渊恐惧异常，第一时间找到蔡月茹说自己失手把顾弘瑞推下楼了，蔡月茹没有报警，而且帮着掩盖真相，伪造现场。
证据是此前两人争吵时谈到此事，蔡月茹暗地里录下的视频，里头顾弘渊亲口承认他杀人事实。
至此，这桩十几年悬在众人心头的疑问终于有了一个答案，也就能解释当时事业家庭都十分圆满的顾弘瑞为什么会在生日当天殒命。
人证物证俱在，顾弘渊再无狡辩可能，此事不知怎么就被人传开了，方瑞集团连同顾家再次被推上风头浪尖。
……
半年过后，探视大厅。
隔着玻璃看往里看，蔡月茹还算精神，她花白的头发长出来一截，与下面染过的形成鲜明对比，拿起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抱歉。”
捏着听筒的手指紧了几分，顾意没说原谅或不原谅，只是微垂下眸子：“在里面……一切都还好吗？”
她无法说原谅，因为顾弘瑞的离开让她的人生都崩塌了。
她实在没法轻易过去。
“里面生活简单，也很规律，挺好。”点点头，蔡月茹沉默片刻：“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如果说之前她们好不容易冰释前嫌，现在是为顾意恨她的理由又添上一笔。
“人生总是有很多想不到的事。”道了这么一句，顾意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好一会才道：“顾弘渊的判决也快下来了，对于他的罪行他供认不讳，这么多年总算有个结果了。”
她心里多么的猜测终于被印证，说不上释怀，但总归有答案了。
“这十几年的自由都是他偷来的，是当年我太糊涂了。”苦笑一声，蔡月茹心头梗塞。
服刑的日子，她偶尔也想如果。
如果她那天报警，她是否会有新的生活？心里不必如此沉重地过十几年？
如果她不被感情冲昏头脑，不被顾弘渊的娇纵惯得分不清是非，是否不会导致顾妙犯错？
如果她从未遇见顾弘渊……
她的人生，或许会更好。
“你正在为当年犯下的错而买单，顾弘渊也即将付出他应该付出的代价，我无法说原谅，但你不必沉重地过一生了。”顾意微微一笑，缓声说道。
闻言，蔡月茹的眼眶不禁泛红，心里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