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等人抵达京都之时,已经是三日后。而那时,大街小巷都传着宇文璿与僵尸斗智斗勇的故事。经过这一次,皇帝对宇文璿更加看中,赐玉如意三对、玉珊瑚八串,朝廷官员更对宇文璿赞赏不已。可沈薇哪里会不知道那些虚伪的人在想些什么呢?若非敌不过宇文璿,他们怎么可能会这样卑躬屈膝?而这宫中,永远没有既定的局势。一切事情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都在瞬息中万变。一想到这儿,沈薇便是不禁“噗嗤”一下嘲笑出声。正拍着惊堂木的说书中年人一下便是注意到了,立马就蔑视了沈薇一眼:“哪来的小姑娘,这样不识趣,正说着太子殿下的事情,你竟是这样以这样的态度!”
沉浸在被虚化的故事里头的食客们这才转身看向沈薇这一桌。桌上只有一壶白送的劣质龙井茶,中间摆置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菜豆腐与芹菜肉沫,除此之外,便是一盘炒鸡蛋和一小份泛着油光的红烧肉。而他们一张小桌子挤坐着四个人。“定然是个穷酸人家才会这样没有礼数!”
身着下品绸缎衣裳的男人抬起手来拖了拖宽袖,这才夹起面前的一大块鱼肉。沾了酱汁的鱼肉被送进那恶黄的嘴里头,他眼见得到了众人的目光,这才继续说道:“既然没银子出来,又何必摆阔呢!”
“我说大叔,你这眼睛是长在了头顶了吧?”
沈薇将怀中地齐君复轻轻地推开,这才是一步一步地走向刚才说话的男人。男人一听被称呼成了“大叔”,脸色一下铁青。周围的人立马哄笑了起来。“啪啪啪”,说书人眼见无人再听他的话,赶紧拍了几下惊堂木。不过,食客们更愿意看到一个小姑娘和大叔的斗智斗勇。“小姑娘,你不在闺阁好好待着,却在此处浪荡,也不知道家中父母是否还健在呢?”
尖酸刻薄的男人冷笑了一声,一出口便是问候了沈薇的父母。沈薇一听这话自然大怒。可她偏偏将怒意强忍了下去。“自然健在,不像你,作为一个孤儿,滋味儿一定不好受吧?”
沈薇瞪了他一眼,慢慢又将脚步挪了回去。“家中父母常教我,为人处世,都要同情可怜之人。我今日,也该同情同情你!”
“你……”男人被那么一气,整个人一下从桌边站了起来,说话间浑身都在战栗。说书人同样被他们这些“不可教”的食客气得直在一边喘气。可没想到,男人一抬手就抓起了他手边的惊堂木,竟是直接朝着沈薇的脸砸了过去。“浪荡女人,生得这样一副好皮囊,不过是为祸人间!”
小心警惕的离歌当即反应过来,随手丢出一根筷子就硬生生让沉重的惊堂木转了方向。在场的所有人都着实惊了一下。“掌柜,付账!”
沈薇眼见事情怕是要闹大,这才摸出一钱银子压在了桌上,随即牵过齐君复的手往外头走去。与那男人擦肩而过之时,她冷笑道:“以后说话小心点,莫要小瞧了别人。”
男人本想反驳,可一听到那阴冷的声音,腿竟是止不住地打着哆嗦。随即,离歌和一凡也都悄然剜了他一眼。一行人走出大门已久,男人仍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说这位大叔,怎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另外一边的男人没好气地嘲讽道。男人一听到这话才是反应过来,按着桌子角落才能将僵硬的腿挪动几分。“在这儿放什么狗屁,还不赶紧听王叔说故事!”
男人正要动怒,脑海之中却又想起沈薇的提醒,踌躇片刻后才是摆了摆手。“呦,现在来这儿装大度了?你这布料,十个铜板一匹的吧?”
周围的食客又是哄堂大笑起来。方才的对峙气氛一下被瓦解了。而从小酒楼出来的沈薇等人正斜靠在小巷一角。齐君复揉着头上的小犄角,略是不悦地撒娇道:“娘亲,这京都的人也太烦了。要不我们回洛虞城吧!”
“不行,那儿那样危险,我们怎么还能回去呢?”
沈薇赶紧摇头,可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到一个好的去处。一个既能让所有人都待一阵子,又可以不被宇文璿知晓的地方。沈薇抿着唇,抬起手指抵在下巴处思量再三,发现只有两个选择,三十六楼和行医院。都是她前世作为“裴玉”之时提出的设想,而宇文璿则在这十三年里将这些付诸实际。三十六楼是文人墨客所聚集之地,可为有才能之人提供衣食住行,并不论其人是男是女,只要其当真拥有本事,定能在其中一展手脚。而一年一届的选拔,是用来更为方便地为朝廷招揽贤才。而行医院则是习医之地,任何人,无论基础如何,都可报名进入,但每年只有两次入学时间,与学堂一致。三十六楼与朝廷仍有联系,而行医院中,除却最高等的管理之人是宫中的太医之外,其他全然都是难有官名的人。想来,还是行医院会更加符合他们现在的实际情况。而且,行医院管辖森严,江断念与齐国的杀手即便找到他们的所在之地,也不敢随意动手。况且,她身体里头的毒仍在,行医院里头拥有无数药材和古籍,她或许可以利用一小部分。“离歌,一凡,你们两个能做护卫么?”
想了又想,沈薇猛地扭头问道。离歌和一凡顿时一头雾水。“娘亲,你难道想要回裴府?”
若要回裴府,宇文璿定然能够找到她,这自然不行。沈薇摇摇头否认道:“不是去裴府,而是去行医院。”
“娘亲,现在可不是招收学生的时候!都快春节了!”
齐君复翻了白眼,心里认定沈薇又愚蠢了一分。“我可不是过去当学生的!”
沈薇狡黠地笑了笑,随即一把捂住了齐君复的嘴走了出去。离歌和一凡没有法子,只能听从她的调遣,不免是一齐苦笑着摇摇头。目标明确后,沈薇赶紧雇了辆马车,给离歌与一凡想了个法子应征护卫之后,便是与齐君复上了车。一个时辰后,他们就抵达了京都最西方的行医院。偌大的鎏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齐君复刚一走下马车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药味儿,不免是抬手揉了揉他自个儿的鼻尖:“娘亲,你去当先生,那我怎么办?”
“你,你自然是当学生!”
沈薇一把抓紧他的手腕。“娘亲,你,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不进学堂!”
他立马挣扎。纵然经历那么多事情,齐君复仍是对学堂有所阴影。他更是惶恐,万一里头的先生与当初的宇文璿一般,又有沈薇盯着,他可怎么逃?可他刚刚一脱身,没跑几步就又被健壮的车夫给抱了住。“小娃娃就是这样,好好说道理不听!”
沈薇抿着一抹落井下石的笑容,这才从车夫手中接过齐君复。而守门的两个护卫眼见这边有了动静,便是也忿忿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