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六岁的小女孩儿站在人群当中像个大姐大似的，沈薇只觉得颇为有趣。不过，目光转了一圈，怎么都没有看到小团子。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他居然不出来凑个热闹？“小刀，妹子叫什么名字？”
沈薇也是问了一句。可小刀挠着头，也是憋红了脸都说不出话来。“爹娘都叫我妹子！哥哥也叫我妹子！不过，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叫我！”
小姑娘口齿极为清晰，说话间，那双偌大的眸子不停地忽闪着。但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小姑娘的头发枯黄打结，脸也是瘦瘦的，泛着一股不健康的颜色。再看小刀，虽然瘦，但黝黑的脸上精神四溢。果然在这儿都是重男轻女的家庭呢！沈薇在心里头叹了口气，不过也知道她自己根本改变不了这种现状。就连在几千年后的现代，社会到了那样一种文明的程度，男女在精神层面仍旧是不平等。有什么办法呢？“对了，一般乡村里头的女孩子，要到了及笄的时候才会取名字！而贵家小姐，则是在及笄的时候取一个字。”
她走到宇文璿身边说着，宇文璿这才颔首。当初她作为裴玉的男装身份，便是连字都没了。“没事没事，那我们也叫妹子吧！你那么聪明，以后就和你哥他们一块儿念书！”
“不行！”
沈薇话音刚落，小孩子们就当即分成了两派，一派拍手叫好，一派死死地反驳。“为什么不行？”
沈薇侧着脑袋去看那群持反对意见的小孩子们，孩子们歪着脑袋，哪里说得出正经理由？可他们就是咬定不让妹子念书。妹子捏了一下拳头，这才风轻云淡地笑道：“我也不想和你们一块儿念，一群笨蛋！”
妹子抬手做了个鬼脸，一下就把双手插在腰上，小小年纪就有一种泼妇的潜质。沈薇当真替她的未来擦一把汗。其实像她记忆力那么好，条理清晰，思维敏捷，完全可以在这个年代凭借科举而走出一条出路。只可惜，科举只收男学生。当初沈薇借着裴玉的身份就和宇文璿抱怨过，也不知道宇文璿是否还记得。沈薇惋惜地摇了摇头，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个颇为霸道的声音：“你从明日起就来上课，学堂不收女学生，我这私塾收！”
“可是她念了书还是要嫁人的，娘说没用！”
小刀蹿了一步，脚下的布鞋顿时将院子里的土扬了起来，呛得沈薇赶紧捂嘴。小孩子们也是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是啊，是啊！我娘就是那么说的，所以我才反对！”
连妹子的亲哥哥都那么说了，其余持反对意见的小孩子一下找到了理由，当然是寸步不让。“就是，嫁了人就是在家里头做饭补衣服了，念书干什么？”
“哼，难不成，女娃娃念了书也能像我们一样去科举？”
那三四个男娃娃说话间就发出了讥讽的笑声，气得沈薇真想一耳刮子过去。他们爹娘怎么教的？就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要尊重别人吗？“谁说女子念书不能参加科举？你们不知道吗？从明年起，学院就可以招收女学生了，而且科举也会设女状元！”
女状元。宇文璿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珠子。甚至于他都有些惊讶了。他明白，他自己是不想再有裴玉那样的人一辈子女扮男装走上科举之路。明明，在这方面，男女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可，所有人都觉得，女子不配。他是发现裴玉是女扮男装之后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她经常口中说着“男女平等”，说着“自由平权”。他虽然感觉奇怪，但仔细琢磨了十三年，终是想通了一半。只因他做不到“平权”。老祖宗留下来的皇位，难道他要拱手让给什么都没有做的百姓？他觉得不妥，而朝中的人更加不会同意这句话。因此他从未将这提起过。“先生，真的吗？”
妹子听这话，低着脑袋琢磨了许久才是高兴得一下从地上腾空跳了起来。沈薇也是木怔怔地看着他。他虽然是太子，可这更改科举制度会牵扯到多少关系网？万一得罪了什么人，他一个太子如何扛得住流言蜚语？而且，已经有人差人过来杀他了！“自然是真的！”
可宇文璿眼底全无惧意。“你们也都听着！科举不分男女，过日子也不分男女。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要出门，这一切都是看合不合适，明白了吗？”
孩子们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我们念不起。”
其中一个男娃娃揪着他自个儿破旧的衣襟低低说着。“念书不是有补贴的吗？”
宇文璿惊讶地去看沈薇，沈薇却当即把头扭到了另一边。看她做什么？她又不是官员？“咳咳咳，好了，这些事情，你们都不用担心！若是你们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就让我娘子教小姑娘吧！之前你们不还在说她厉害吗？”
宇文璿赶紧把此话题结束。处理朝政那么久，一看到沈薇别扭的神情，他就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了。改日，他定要书信一封让杜之周好好查查洛虞城前任知府到底贪了多少银两。“好耶！”
就连之前持反对意见的孩子也都拍手叫好了。沈薇明白，经过今日一事，宇文璿在学生们心里头的形象可就越发高大了，而她……罢了罢了，这个医馆，要不索性关了算了？“娘亲！我要来背书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说男女念书之事，私塾紧闭的房门忽地被打开了。沈薇一扭头，正见小团子抿着唇阴沉着脸色走过来。“小团子，娘就知道你能背出来！”
沈薇上前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却被他不动声色地给推开了。“背出来也没用，有一个人比我早！”
小团子扫了那妹子一眼，撅着嘴着实不满。好一会儿，才是把书扔进了宇文璿的怀中，将手负在身后，兀自摇头晃脑地背了出来，而且，还直接将这篇赋的意思和意义说了一遍。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就连那妹子也是目光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