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主子不休息,奴才怎么敢睡呢!老爷之前还提醒奴才要监督着主子休息呢,他果然料想得不错,主子一旦关心起政事来就无心寝食!”
安管家捋着半黑半白的胡须直笑,那爽朗的笑声不免让杜之周愧疚了。他哪里是在处理政事?他分明是在处理关于沈薇的事情。他……“没办法,两月前,许老爷被刺杀的事情还没有任何头绪,户籍和土地的事情又堆积在此,我不熬夜不行啊!”
一想到两月前花灯节的事儿,杜之周的眉头就皱得越发紧了。当时一片混乱,他即便是在场,后来回想起来,也根本寻不到任何痕迹,更何况去找一个有可能早就无影无踪的杀手。他回头扫了一眼已经黑下来的书房,只是不停地叹息。这两个月几近将他的文人之气和倜傥之态消磨得所剩无几,特别是,花灯节上那样的状况,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薇被人群冲下河中,什么都做不了的那一刻,他当真是想要弃文从武,拼尽自己的性命,或许还能护下一个人来。“主子,为官之道便是在此。朝廷律例才是维持国家安定的源头啊!”
安管家早就听他说起过这些心思,便是不停地劝导道。“是,安叔说得是,我又犯傻了!”
杜之周微微笑着,藏下了心里对未知的惧意。齐大宝一家人定是不凡,他既然是知府,就该继续查下去,若是最后的结果不如他意,也许可以用另一种办法解决,现在再怎么多想都是无济于事。“休息吧!”
二人在一盏昏暗灯笼的光芒下慢慢往一边的主屋而去,却不知,暗中却有一双布满精光的眼睛正在死盯着他们。那浅色的唇毫无生机地动着:“杜之周,可以猜测到这些,你倒是聪明。只可惜,这聪明,最后会为我十刃所用。”
淡淡的声音一下就被夜风给吹散了。月亮慢慢从阴云后头钻了出来,冰冷的光亮再照耀到那棵偌大的槐树之上时,树枝上就连一个脚印都没了。翌日一早,满头烦恼思绪的杜之周就听闻了沈薇新家被烧的事儿,赶紧叫安管家备车去了城外,就连户籍和土地的事儿都被放在了一边。马车“哒哒”地行走着,杜之周心里头焦灼,只觉得车轮子根本不动一样,不停地撩开车帘去查看到了何处,车夫倒也是耐性十足,不停地与他说着还有多久会到。“齐夫人,我听闻昨夜出了点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介意和我说说吗?”
沈薇正在厨房折腾糕点呢,一听到有人在外头匆忙说话就立马走了出去,正见杜之周踏着快速的脚步而来。自然没想到杜之周的消息会那么快,沾满面粉的手也有些僵在半空中了。“没事,只是我昨日不小心推倒了红烛,这才是烧了起来。大宝他已经把房间都给打扫干净了,这不,他已经和于叔他们一起到城里头买梯子了!”
沈薇一一回复着,倒像是当真在被一个知府盘问情况下的回答。还以为是宇文璿回来的小团子“嘿嘿”笑着,一下就把手中搓起来的小圆团按在了沈薇的脸上。瞧着沈薇脸上那个小兔子形状的面粉印子,杜之周也是忍俊不禁。不过,他总觉得沈薇的眼神略是闪躲,像是在故意隐瞒什么。而这失手打翻烛台引起半个堂屋被烧了,未免也太过离奇。他当真是怎么都不能相信。可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端倪,他一时也纠缠不清,也就索性不再问,免得让他们一家人起了疑心。想着,杜之周赶紧转移话题。“我这会儿来,是不是打搅了?”
杜之周眼见沈薇脸色不太好看,赶紧憋住了笑意,又从怀中摸出一个新的鲤鱼荷包。“我之前瞧齐夫人你身上换了一个兰花荷包,虽然精致,但是两个月也有些旧了,这不,昨日刚逛集市,看到了一个新的。当下这荷包,也算在乔迁之礼当中吧!”
“不行不行!”
沈薇赶紧推辞着。可小团子却是高高兴兴地应下了,更是用脏手去拿荷包,沈薇赶紧把他扯过来推进了厨房。再把门一关,从外面扣着,小团子只得是在厨房里叫苦连天。“真的不必了,我这兰花荷包不错了,杜大人这个应当是上好绸缎所做,实在贵重,不如留着以后送给心上人吧!”
沈薇抿着唇,原来那种毫不在意的样子已经消失了不少。她看出来了,这看似满肚子花言巧语的杜之周实在是个做事认真的读书人,她可不能再让杜之周误会了。她已经“送”给杜之周一个荷包了,要是再收了杜之周的荷包,对他却又没什么男女之情,可真是有违常理。“心上人……”杜之周默念了一句,重新对着沈薇笑道,“没事,那齐夫人以后若是喜欢什么,大可同我说!”
沈薇瞧着他眼底的光亮,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抿着唇直笑。“娘亲,娘亲,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而被困在厨房里头的小团子更像是个小混混在大喊大叫了。二人之间刚起的一丁点儿朦胧暧昧顿时被打散了。小团子被放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满是傲意。他认定,谁也抢不走他的沈薇。宇文璿不行,这个时常来送殷勤的杜之周更不行。“你这个小娃娃当真是会搞鬼!”
杜之周看着被沈薇掐得“哇哇”叫的小团子,逐渐露出了笑意。“杜大人既然来了,就留下吃饭吧!”
沈薇如同寻常家里一样客套着。可没想到,杜之周并不认为这是客套话,连连谢礼之后就往堂屋走去。有一个观察昨夜大火留下痕迹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但小团子却是皱起了眉头:“真不要脸,让你留下吃饭就吃饭!我让你走你怎么不走呢?一个一个都是这样!哼!”
沈薇听着他这小嘀咕,故意假装没有听到,按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通乱揉。他立马扭过了头:“娘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兰花荷包是……”他故意做了个“宇文璿送的”口型,又指了指杜之周的背影,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不过下一刻挨了沈薇一记脑瓜子,他就笑不出来了。“娘亲,干嘛打我!”
他瘪着嘴,好似真的受了委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