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十四章(1 / 1)

“他是一夜之间性格大变,再无人点燃陈家那只火炉了。”

没等鸦祁松开摁住马车布帘的手,陈然掀开了车旁侧的帘子,什么都直观地看清了。对凡人来说,炼狱修罗之地不过如此,何况是亲人。

他内心忽的开了个口子,有什么东西从心尖泄露出来。淌血的一条石子小径回到陈家的小木屋,陈父背上划了个口子,肋骨处被啃食了大半,手里攥着把常用的斧头。

那是他阿爹上山伐柴狩猎兔子用的。

幼年时,他也曾拿着父亲给他做的小斧头挥舞着:“爹爹,等我长大了就能帮你上山伐柴啦!或许我会去学一门手艺,我们家会有好日子过的!”

陈母缝制着村里人的衣裳,休息间隙便问他:“那阿然想做什么?”

“嗯——不知道,但是一定是能让娘不用点蜡烛缝人家的衣服,爹不用每天进山那么危险!”

“好,你小心些!”陈父不多善言辞,话一向不多,为人一直憨厚老实:“长大了出头了,爹不常进山,就偶尔带你一同进去打猎,如何?阿然要像爹爹一样做个善良的人,对大山要有敬畏之心,对别人呢也要抱有善意才是。”

抱着善意的父亲如今在血泊里,挡在房门面前,以为这么做能换得让妻子有一线生机。

陈然下唇发抖,他轻轻拍拍父亲的肩膀“爹...我回来了...”左肩膀以下没了手臂,血肉模糊还有些生物的唾液。

长子颤巍巍伸手撩开遮盖在父亲面孔前的散发,胡子上也是血迹遍布,上头还有个小麻花辫,是母亲给父亲系上的。

“阿娘,为什么给阿爹的胡子轧麻花辫儿?”小陈然坐在板凳上吃阿爹给他削好的梨,他娘给他爹的长胡子打了个花边,还扎牢固了小辫。

陈父岁数在增长,也还是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由妻子编辫儿,他认为他这一生已经很幸福了:“你阿娘高兴就成。”

如今陈然思维断开,无暇去估计什么逻辑,他侧着脸不管雨雾里祁在院子1看不看得清他,只对祁说声:“公子,这..这二位是我爹娘,阿娘说了,要留你今夜吃饭,你先等等——”

他将父亲的尸体扶起,撕裂的内脏血液渗透了他的衣物,直往肉上贴。

鸦祁张口:“陈...”

“我知道!你别急,我没事儿!爹,慢点儿。”陈然径直将尸体带入屋子里:“我带爹娘进屋,外面太冷。祁公子,你也进屋吧。”

进了房门,他看见母亲躺倒在火炉旁,肚子被掏了个大洞,火炉里有烧完的炭,还有几根手指。陈然将父亲母亲扶到靠墙的凳子上坐着。

焦急看了一圈,断指不是父亲母亲的。

那就好,若是,那十指连心,该有多疼。

半年前即便是要去城镇和师傅学艺,爹娘也是乐意的。

临别几日前,他母亲摊开家里藏好的银两细细地数:“阿然,过几日你要去镇上,要不要跟人叶家姑娘说一声?”

陈父从镇上卖了兽皮归家,将卖得的钱财递给妻子:“或者咱们咱们先去提个亲?听村里他们在说,叶家老两口说的是姑娘该嫁人了。”

“爹,我没什么技艺,现在去提亲或许会被叶家当家赶出来。”陈然提着只锄头,想想又低头帮忙耕种:“我跟师傅学木艺,好生赚钱,学好了,我便回来接你们去镇上过好日子,那时我再跟叶家提亲。”

“也好,等阿然回来了,爹娘就享福了。”陈母笑笑,还是将银两包好放在儿子前行的包袱里:“你带着,虽说是宋先生管你,但总有用钱的时候,家里还有粮食,你爹和我都还能挣钱能养活这个家。”

“阿娘!别给我!师傅师兄我见过的,对我都很好,这钱家里用!”

陈母拍拍包袱打好环扣结:“说什么说,听爹娘的,不用的话你就自己揣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陈然从床上拎着杯子盖在他父母身上:“我待会点着炉子就不冷了,本来没将家书托人送回来,是想让你们高兴的,怎么就睡在外面了,该多冷,生病了怎么办。”

他眼睛冷生生的,看着睁着眼睛的父亲母亲。

又凑近去看,那模模糊糊的眼睛里有东西——长得奇丑无比,多数的眼睛恶心得打紧。

观察一阵,陈然挎着脸,他又觉不对,硬是挂了个笑给爹娘看。

又拍拍被褥,点着火炉,走向房门:“祁公子,你不进屋吗?太冷了,你在外边,我们家过意不去。”

“我...”祁一直盯着灯笼上的年兽,他安抚着马匹。

“啊!这不是,陈家那小子吗!”门口邻居站在廊前惊慌地指着陈屋:“你怎么会活着!”

陈然煞白张脸出门淋在雨里反问她:“陆二娘子,你怎么还活着。”

“我!我——”站着的正是给叶家说媒的那个陆二娘子,她今日穿着素,神色多有古怪:“我好段时间没回来了,这不是一直住在镇上嘛,我们家还等着我回呢,我先走——啊啊!”

一把刀子飞过来贴着陆二娘子右耳,牢牢捅在了她家房门上。

吓得陆二娘子贴房门站直了身子,她摸摸腰间荷包里沉甸甸的银子,给自己涨气:“这,这位侠士,您何必如此呢是吧,我也只是一介平民,这——”

荷包自然是沈府给她的,她自己也认倒霉,前脚刚把叶家那小贱皮子推上花轿,而后回了自己家旧址打算住一晚。

她半夜听见陈家夫妇哀嚎求救也不敢去理会,后来那不知什么野兽东西大口咀嚼的声响难以入睡。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她做这档子事发的是不义之财,也是受了奇人驱使的。她不断念叨着什么都不如钱来的安定。

好不容易等声响停了,驱使她的那位过来敲门,知她害怕也就隔着门说。

“今日之事,您可不可声张,不然就也是我族的饱腹烂肉咯——”那声音难为人听,陆二娘子借着烛光倒是看见了对方的身形,戴个斗笠小小的身子,没别人半个身子高。

“是,小人知道小人知道,绝对不乱说,仙人饶命——”

她不知道,那并非是什么仙人,却正是糜。

鸦祁一把刀刃飞过去,他迅速动身拦截住想逃跑的陆二娘子:“半夜动静,你没听见分毫么。”

“害,侠——侠士说的哪的话,一介平民怎么听见吗,我也是睡熟了的,这——”陆二娘子心下一惊,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凡人,她发了不义之财串通恶人纵然该死,但她更怕被吞咽下肚。

脑子里好像又听见了陈妇的凄声惨叫。

不,今夜还有许多凑热闹看那柳杏上花轿的,必定也有其他村民听见了,为何非要找上她一个妇人家?

“侠士,奴家实在是不知更多了,今夜叶家小姐出嫁,看热闹的人多了去了,您要不——问问旁人?可别难为奴家...”

鸦祁暗道一声不好,叶家姑娘为了计划是必须嫁进沈家的,谁知陈然家出这么大的事?今夜有异,没等陆二娘子反应过来。

祁一只手摁住陆二娘子的太阳穴,没入一个写着醉年街的符咒,而后松手迅速退回陈家。他迅速晃动腰间系着的妖铃传讯给大人。

陈然站他身旁,眼神盯着陆二娘子,而后收拾好屋外洒在地上的弓箭与房门角落的斧头:“祁,麻烦你先在我家待着,我爹娘此时要稍作休息,恕我待客不周。”

祁拉扯住他要奔进雨里的身子,正色开口:“陈公子...令堂已...我希望你明白。”

“我知道。”陈然漠然撇开:“我知道,不用提醒我。”

祁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目前那对陈然不重要了。他先冲向陆二娘子,将她拉到陈家锁入房门,门外上锁。

“啊啊啊!陈然!你什么意思!”陆二娘子被推进陈家,正眼对上陈家夫妇的惨景尸首,吓得尖声尖叫,她疯狂拍打着房门。

“我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是如果你与此事无关,定然是能和我爹娘好好相处的,麻烦您先在我家待上一阵。”

陈然又径直往陈家周围邻居去了,他第一步是锁了可疑的人,第二步是要先问个明白。该死的,他从前从未如此冷静有条理。

鸦祁叹声气化作原型——渡鸦。比寻常乌鸦大些,盘旋上低空,跟在陈然后头。

“咚!咚!咚!”老爷子家的门被敲开,一位走路拄拐的老者开了门,是一脸欣喜:“阿然!”喊出个人名脸色又不太好了。

陈然第一个问的“老伯,是我。”他大量屋内,没什么特别的:“我回来了,您近日可有出过门。”

“没有,就是夜里听见些怪声,你知道的,阿伯年纪大了,听东西听不大清楚了,但是今日打雷了,这就是不祥之兆啊!”

“为何今日打雷便是不详?”陈然在屋外看老人也没阻拦,可他想往屋内走,老伯却不让了。

“不知道了,老天爷说的事,谁说的准呢!”

陈然居高盯着老伯看,可他见对方没有要说谎的样子:“...我知道了,先告辞了。”

他只好转身离去。

楼梯下至地面,看着他长大的老伯叫住了他:“阿然,保护好自己,就是,你要不先去叶家看看?说叶家柳杏今日出嫁去了...”

“....”陈然停滞在了地面,他瞪大了眼睛,呼吸一滞。为什么今天什么都要一起来?

“我知道了,谢谢阿伯,夜里风大,烦请您关牢房门。”

鸦祁停在老伯家房檐,穷人家的老式瓦片轻巧,他掀开一块看房内光景——老伯关上门装装样子锁了房门,一边念叨着:“锁防人,那有什么东西防得住那些阴沟里的东西?”

老伯里屋的床上也躺着一具尸体,同样被吃掉了不少,那是他的老伴。

今夜陈家附近住的都听着了惨叫,他早些听见村民说柳杏要出嫁冲喜去,惊得出了门,他记得陈家那小子与叶家姑娘是两情相悦。

救也救不了,他只好唾骂陆家二娘子与那良心狗吃了的叶家,待他气鼓鼓地回家,还在路口,看见他的老伴举着根铁锄头冲出门往陈家去了,陈家灯火亮着,传来阵阵惨叫。

他看见陈家院子立着不少长得吓人的怪物咬下陈家当家的身子,惊得喊了声老伴:“善禾!”

他老伴回过头给他个笑,向他摇头:“你别跟来,咱家绝不能昧良心,但也不能没人了!”

说完便往那些怪物身上砸锄头。

最后她被咬住半个腰甩开到树丛里。

老伯被吓得脑子嗡鸣,他当下绕了个大弯子往树丛里冲,终于在树根附近找着老伴,她早已气绝。

老伯此时为老伴洗净脸擦拭血迹,不住喃喃:“你怎么就先走了?怪我弱也怪我迟,我该你一起走,可我不敢,也不想他家绝后。善禾,陈然那孩子回来了,他如何受得了这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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