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式用的倒是不错，可惜局限太大！”
冥王随意点评一句，立刻欺身而上，断生剑脱手而出，如同一把雨中旋转的雨伞，其上黑白色的生死二气就像是雨珠一般飒飒飞去。
苏白急忙挥剑迎击，被动地做出防守，看他的脸上，似乎隐有不解。
冥王看出了这点不解。
他不急不缓地道：“不明白？”
苏白抿嘴不语，只是不停地挥出一剑又一剑，在碰撞中不住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冥王索性任由断生剑自行攻击，自己则是捏拳印，霸道出击！
“嗯哼……”
那一拳，纵使苏白以凌霄横挡也难接，身体被一拳打得倒退数十步，凌霄剑插入地面中不断往后移，地面也因此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冥王嗤笑一声，“不堪一击。”
苏白心里起了一团火，于是他的剑上也燃起了一团火。
燎原，与其说这是一种战斗之术，更不如说是一种辅助手段。
苏白要以寿命为薪，燃起战斗的火焰。
在他的三命成型之后，之前学过的玄妙便显得有些多余了。
但，“燎原”例外。
当他的气势随着“燎原”暴增了一大截之后，他终于用出了他的第三命。
纵天。
纵天的意境，在这一刻完全表现为人剑合一。
咻！
这一刻，苏白化成了光，目标是前方的冥王。
冥王稍微提起了一丝兴趣，伸手拍飞了断生，断生剑也仿若化作了流光。
当断生即将与凌霄发生碰撞时，冥王羽翼轻颤，顿时便出现在了断生的前方。
伸手，握剑。
断生便被冥王握在了手中，但方向丝毫未变。依旧是剑尖向前。
如若这是凡人间的比剑那无疑显得极为奇怪，两人同时持剑同刺，在人们的想象中更大的可能是相互错开。
但他们当然不会错开。
这一刻的苏白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他眼神坚定，剑意忽地强盛了起来。
冥王的这一剑好似什么也没有，但又好像什么又有了，便是简简单单的一刺，便是这样的没有弱点。
叮！
剑尖相触之时，苏白才真正感受到了冥王这一剑的不凡。
剑，是有生命的。
在苏白的感知之下，凌霄的生命竟然直接被冥王一剑给影响到了。而这样的影响，更是通过凌霄传递到了苏白的身上。
“噗！”苏白不受控制地吐血。
冥王一剑，可断生死。
接下来，便该是持续的近身之战。
冥王劈剑，苏白便接；冥王刺剑，苏白便挡；冥王横撩，苏白便顺势相持……
“用了凌霄竟还是这般无力，凭你还想翻身？”
“力道是够了，但不过匹夫之力，毫无章法。”
“玄妙不少，不过依然无用！”
“这些本命到了你手里，真是一种可惜。”
……
不可否认的是，苏白一直处于下风。
冥王好像总是可以轻易找出苏白剑招中的弱点，然后一剑直中要害，而苏白只能被动招架。
十招、百招、千招……
冥王像是在捉弄耗子的猫，不紧不慢地压制着苏白。他境界高超，随意地评头论足。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冥王也有些不耐烦了。因为他之前便说过，“生死勿论”。
真当他是自愿陪练的老好人了？
冥王面具之下的眼神骤然无比凌厉，一只手法力暴动，隔空挡住凌霄，另一只手甩出断生，魔剑悬空，凭空消失。
断生化作了漫天的黄泉，黄泉之水汹涌澎湃，连这黑暗中的一颗颗星辰也黯然失色。
黄泉之水，每一滴都是断生的剑气。
很多年过去了，冥王终于又一次地用出了黄泉。
这是一记绝杀，以苏白之前的水准，没有任何接下来的希望。
不过这时，冥王却是“咦”了一声。
因为苏白身上的剑意再度强盛了一大截。
苏白不顾嘴角的血迹，平静地对着冥王说道：“多谢点拨。”
冥王的眼睛亮了一些，手里动作不停，一边还是问道：“为什么当年的那人可以一剑破灭万法？”
苏白眼神明亮，声音由小到大，“因为纯粹，所以强大。”
这是很简单的答案。
苏白的本命很强大，但其实多多少少是有外力促成的。两件臂甲，梦回上古，给了他一个独一无二的体验。
承天，掌天，纵天，以“天”为名，与昔日那位倒是有了一些重合之处。
也许，日后九妙大乘，便是九天齐聚。
但这里，其实有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他是剑客，他有剑心。从一开始他修行浩然长歌的那一刻起，他的圣心便是剑心。
如若修成大乘九天而忽略了剑，那便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剑，不纯粹了，九天可为剑，但剑不为九天。
冥王用的是同境的力量，为什么可以一直压制苏白？便是因为他的道心太过坚定，即便只是三境的断生大道也有其玄妙之处。
苏白不行，靠着圣道玄妙与三道本命的他即便拥有大漠历练的丰富战斗经验，也难以奈何断生在手的同境冥王。
有些领悟只缺一个契机，如今契机来了，苏白的剑心便又恢复到了曾经。
那般纯粹。
黄泉剑气铺天盖地地来了，苏白一往无前地去了。
也许很艰难，但此刻的他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了。
那位是凌霄大道，而苏白要走剑道，剑要纯粹。
苏白迎着数不清的黄泉之水，肆意地哈哈大笑：“痛快！”
黄泉很强，他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一道道血痕出现，血液溢出。
不过，黄泉剑气中的断生大道再难影响到他。只有道可对抗道，苏白的剑道之心坚了，那便无所畏惧。
人们总是会沉醉于变强的喜悦之中。
“凌霄，杀！”
银河落九天。
他不是那位神将，他也不会凌霄剑气，他用的只是自己的剑气。
但当他的剑气长河出现时，黄泉也要受到威胁。星空分了两半，一半是冥王的黄泉，一半是苏白的银河。
他们在黄泉与银河的交锋之中再次厮杀。
轰隆隆！
冥王感受着黄泉与银河之间那剧烈的波动，冷声道：“这里不便打，星空一战！”
“好。”
冥王第一次笑了，他哈哈大笑，“跟上！”
冥王羽翼扇起，纵身飞去。
苏白热血沸腾，右臂甲“穹苍”之力现，他凭空飞起。
这里并非真实，星空也只是幻境，因此苏白也可以畅游星空。
轰！
他们离去时，黄泉与银河骤然爆裂开来，那片地域顿时烟尘四起。
待烟尘散尽，那里有一个方圆一里的巨坑。
……
苏白战意升腾，在星空中顺手便挑飞了一颗不大的陨石向着冥王狠狠砸去！
冥王也不出剑，羽翼合拢，便仿若坚不可摧。
没有意外，陨石一下子便碎了。
冥王法力翻涌，碎石灰尘便彻底散去。
这没完，因为这里的陨石有些多，苏白一块块地挑过去，冥王也不防了，而是以断生剑横冲直撞。
一块块的陨石应声而碎，而冥王距离苏白也越来越近。
铛！
终于，断生与凌霄再次交锋，这一次，苏白没有退后了。
很多东西，一点就透，但不点破，便永是身在局中。
当苏白的剑心又一次地纯粹时，他的每一剑都有着逼人的锋芒。
“好！”冥王显然是来了兴致。
他收剑再斩，而苏白跟他是一样的动作。
当有了反抗的能力时，苏白便不满足于防守。
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
铿铿锵锵……铿铿锵锵……
断生与凌霄的每一次碰撞都激起了大动静，打斗的余波稍有泄露，悬浮的陨石便要碎个不少。
冥王一剑劈出，似乎要一剑斩断苏白的肩膀！苏白则双手往上，凌霄之势自下而上，将断生给径直弹开，随后一剑压过！
苏白提起一口气，脚踏虚空，法力鼓动着他不断向前。
嗡嗡嗡——
冥王竟然被苏白给逼退了三步！
两剑相交，二人的脸也靠得很近。
这样近的距离，苏白能清楚地看见冥王眼中的惊讶。
“不错。”他如是说。
仅是不错，因为冥王已经定住了身形。
一旦冥王认真起来，那便是狂风骤雨！
铮铮！断生凌霄齐鸣。
断生剑喷吐剑芒，威势一时无两。凌霄不甘于下，同样剑气勃发！
冥王的羽翼也跟着动了起来，扇动间便是数千道的黑色剑气！
苏白倒是一直防着他的羽翼，此刻灵识入了右臂甲，动用了“穹苍”术。
穹苍无形，却有斗转星移之力，在这一式之下，苏白的身后就像是背负了一片星空！
星辰光照，八方俱灭！
黑色剑气与穹苍相互磨灭，各自相持。
冥王看也没看，断生已经连连斩出！
苏白自是挥剑。
“天下皆白！”
星空之间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海，海里是无边的剑气。
少年捧书，心有壮志，要做剑中轩辕。
青年持剑，口出狂言，要这天下皆白。
如何能做到？
万物为剑。
剑气除了来自于苏白的剑，还来自于天地之间的四面八方，来自于星空本身。
即便只是粗略的领悟，那也威力不俗。
天地有伟力。
“领悟得这么快，天资倒是不俗。”冥王赞道，手中剑却是不慢，在虚空中带起波澜。
铿铿铿铿！
冥王的手颤抖了，因为接下这一式并不容易。
“九幽轮回。”
这一式，他用的是拳。
一拳之下，生气死气轮转不休，像是一个大磨盘一般，其间仿若群魔乱舞，又仿若众生浮沉。
他以这一拳掩护，自己翻身而退，几个起落间便落到了一颗陨石之上。
“痛快！既然如此，那便……”
他周身气机再涨，猛然抬首。
“让你看看何为真正的魔……”他喝道，“来战过！”
噌噌噌！
他的头上长出了魔角，眉心出现了魔纹，身上也出现了一套铠甲。
他高声说道：“你只有左右臂甲，我投影的力量也不会超过你，给你公平！”
无论是冥王还是断生还是此刻的魔角魔纹魔甲，都是投影。
苏白看似一身铠甲，其实也都不过幻象，他目前只有左右臂甲。
这才公平。
“我想赢。”苏白平静说道。
“有野心。”
冥王气势汹汹地杀来。
“谁说得准呢？”
苏白面色凝重，准备苦战。左右臂之上，铠甲神辉时而绽放，“穹苍”“掌令”之力相伴于身。
这确然该是苦战。
二人就像是凡尘中的剑客一般，各种剑招信手拈来，劈斩点撩崩压截刺……
一剑、两剑、三剑，直至成百上千剑。
难解难分。
直至又一剑过后，一人一魔皆是后退，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道：“一击定胜负！”
“碧落黄泉，断生成剑！”
此剑不仅有黄泉，还有碧落。从天上到黄泉都是断生剑气。
苏白则是喝道：“天地正气，承我剑意！”
承天一式他已经太过熟稔。
这一次，他的剑心占据了主导，承天为他所用。
轰！
苏白的身后出现了一栋极为古怪的楼宇，非金非石，其色黝黑，其貌不扬，古朴至极，共八层。
剑道八重楼！
大道显形，这便彰显了道心。八壹中文網
冥王那边是碧落黄泉，苏白这边是承天剑气。
承天剑气白茫茫的，一层层地叠在一起，如同大河一般滔滔不绝！
这是断生大道与剑道的碰撞。
轰轰轰！
两种攻击不可能全都抵消掉，边缘的攻击仍旧朝着两边袭来。
按理说，他们都该防守的。
但苏白没有，因为他想赢。
他之前便想过，如若凌霄现在只是一柄九天神铁而不复神剑之威，那剑灵是否也已经不在？
不在了，这便是他的结论。
凌霄剑灵在当年的战斗中寂灭了，南凡想要做的，或许只是将凌霄恢复为九天神铁。
这不容易，因为九天神铁比九大仙金还要更强。
三界之中，只有天白能汇聚天地九大本源炼出九天神铁。
而很巧的是，苏白靠着轩辕化剑诀修出了一柄黄金剑。
黄金剑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苏白深吸了口气，喃喃说道：“毁灭，亦是新生。从今往后，你将是新生的凌霄。”
他唤出了黄金剑，并决绝地掐断了黄金剑与自己的联系。
苏白一阵头晕目眩，黄金剑毕竟与其灵识息息相关。
随后，他快速地将黄金剑打入了凌霄剑之中！
凌霄剑身，轩辕剑魂！天人合一！
凌霄剑刃之上有了几缕黄金纹路。
这并非如青珺那般与黄金剑暂时融合，而是永久合一。
从此苏白再无黄金剑，只有凌霄。
这一刻，神剑之芒直贯星空！
冥王的瞳孔明显一缩，被苏白所为震惊到了。
“这……”
苏白目光炯炯有神，喝道：“迎来属于我们的胜利吧！”
金银之光遍布剑身。
“纵天！”
轰隆！
苏白是侧着身子过了碧落黄泉与承天之剑的交界处。
他以左边的身躯挡住了逸散的攻击。他的半边身躯鲜血淋漓，可见白骨。
幻境不假，痛苦是真。但这些在苏白眼里都不及胜利重要。
跳出某些大人物的算计，这是第一步。
冥王的惊讶随着苏白的纵天一剑的到来更加深了。
噗的一声，凌霄剑穿过了冥王的身躯。
冥王站立不动，而苏白便持剑站在他的身前。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是圣皇法门的功劳。”
冥王说道：“不，你没有昔日他的天资，但拥有他不及的灵气。或许，你能跳出自己的命运。”
天资不代表一切。
灵气，烟火气，人间的俗气，这些都是那位天界大将军所缺少的。
“悟性太高是一种寂寞，境界太高是一种桎梏。凡人也能登仙，不朽也会陨落，世间有太多奇迹。奇迹是由无数个奇迹组成的，踏出第一步，便会有第二步。”
“过奖。”
冥王则说道：“如若你不争气，我绝对会杀死你。”
苏白没有接话。
“时间……不多了啊。轩辕封天是了不起，但怎可能封住天帝？”
“你……”苏白忽然很惶恐，问道，“什么意思？”
“封天能封万年，是因为天帝未曾出手。”
“为何？”
“谁知道呢？”
冥王看向插在自己胸口的凌霄剑，感受着这具投影越来越少的生机，不由感叹。
“我败了。”
他败了，九幽的冥王败了！他输得坦然且痛快。
纵然是他压制了太多力量，纵然三境的战斗说明不了什么，但他终究是败了。
苏白只要赢了一次便是赢了，他只要败了一次便是败了。
因为他是冥王。
“好自为之……”
他的身影随着幻境一起崩溃了，只留苏白在原地愣了。
“这个世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剑，也不知是谁铸了第一柄剑，好像就在某一日，剑便突然出现了。”
“神魔统治三界，人族浴血而战，历史记不住谁第一个举起了反抗的旗帜，就像剑客不清楚谁铸了第一柄剑。”
“我们终究没必要探明那些开路的人究竟是谁，但我们知道，就从那些人起，历史有了更大的意义，后来的人都有了前路。”
“他们该属于永恒的时光长河。”
“而后来者的意义，大概便是继承……与开拓。”
“剑客的剑，便是用来披荆斩棘，斩尽不平，用来荡天下，舒胸臆。”
“生命的意义也许很空泛，不朽的尽头也许是死亡，但这中间的所有过程，都是红尘俗世。”
“薪火相传，剑意不朽。”
“剑本身便很简单。”
“你好，凌霄。”
断桥之上，云海之巅，有人持凌霄，剑心孤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