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其中有一个更惊人,细思极恐的猜想,那就是,光早在出发时,就是知道我们要不要插入那块半透镜的!
这也意味着,所谓的改变了过去,只是基于人们寻常的因果论,只是人们的臆想罢了,世界本身要远比人们意识到的复杂诡谲得多。
积极一点,这可以理解成过去没有限制,可以随意更改,因为过去是无法被完全观测的,留有变化的余地。换句话说,就是叠加态可以二次坍缩,观测一次,确认到了一个过去,再观测一次,就又确认了一个新的过去。
消极一点,改变过去本身就是过去的一部分,一个人自以为的改变过去,本身就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被改变的过去,就是早就已经知道我们在未来要不要插入那块半透镜的光!
叶川注视着那个笼罩在阴影之下的自己,他可以肯定,量子力学的时空观才是更贴切的,经典力学乃至相对论的时空观,完全无法解释赝品的存在,这已经打破了常规因果论。
叶川可以肯定,这个赝品一定是来自遥远过去的自己,且处于赝品自已的“现在”,绝非是他之前一种猜想提到的,是一种投影,是进入了某个时间节点。
过去与此刻的时间已经联通,都处于“现在”,时间长河是公平的,不会对任何位置有不公平的对待。
人们所认知的过去,需要被重新定义,借用波尔的话来说,那应该是已被观测到的自然现象,而非时间的相对上游。
此刻,他好像明白了原初真界的存在形式与意义,他的心中也隐隐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震撼,这该是一个多么伟大繁盛的世界?
时间长河的上游,中游,下游,全部连接在了一起,整个时间长河都是联通的,再无“现在”可言,因为处处都是“现在”!
这也意味着,原初真界里的生物,先天性就是半四维生物,之所以不是完全的四维生物,是因为还没有彻底掌控自身,就像三维有大小,四维亦也是可以衡量的。
如果要用现况来举例,那么这个赝品穿越了时间长河,见到了叶川,就已经代表着他走出了四维的关键一步,让过去与未来联通,可现在联通的赝品,表现出的仍是过去的那一“现在”的力量,而非是联通了之后,此刻“现在”的力量。
就好比以幼儿期来到了未来,展现的是幼儿级别的力量,而非是幼儿在未来那一刻本该成熟,成长为一个成年人,能够拥有的,成年人的力量。
所以叶川才称之为是不完全的超维,仅仅是存在形式触碰到了超维,离真正的超维还差得远。
如果是他自己来的话,那他就可以将现在全盛期的力量投往过去或是未来,或者是展现出那个时期本该有的力量。
这两种不同的可能,同样揭示了两条超维之路,前者是伟力归于自身,以现在覆盖过去与未来,后者是串联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形体只是躯壳,意识游离在时间之外。
叶川最开始走的是第二条,他可以在“现在”借来未来的力量,这即是大宏愿之法的原理,可后来他选择了第一条路,伟力归于自身,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献祭了未来是一种缺陷,他正在以“现在”重新覆盖未来,补上未来的一角。
曾经他以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通过时间的纵向超维方式,可现在他知道,两者本质上其实是一致的,都是“联通”,只是“联通”的方式有所不同。
再加上“平行世界”的横向超维,现在他对于超维的研究与了解,已经非常深入了。
纵向的时间超维,是让个体的叠加态展现出随时间的变化,而横向的平行世界超维,则是让个体的叠加态,同时存在。
换句话说,前者是个体在世界坐标轴确定的情况下,截取的一整片时间维中,让叠加态变化的过程同时显现,也即是那只处于生与死叠加态的猫,和叠加态被确定坍缩后,处于生或死的猫,两种现象,纵向连接在了一起。
而后者,则是时间坐标确定的情况下,截取的一整片世界中,让量子叠加态本该在不同平行世界同时展现的不同可能,在一个世界同时展现,也即是叠加态被确认后,一只生的猫,与一只死的猫,同时在一个世界存在,不再是被动的接受观察确认,而是可以主动展示出来,两种现象,横向连接在了一起。
这种同时,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时出现,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可以同时让两个可能性显化,叶川当初也就不用面对那个二选一的局面了。
同时可以理解成是兜里同时有两枚硬币,一白一黑,而不同时则是兜里只有一枚硬币,可能是黑,可能是白。
就好似是叠加态不会再因为被观测而被确定,观测一次后猫是生的,再观测一次后猫死了,乃至再再再观测一次,每次观测的结果都可以不同。
这次拿出来了一枚硬币,是黑的,若是兜里只有一枚硬币,那下次拿出来就还是黑的,可若是有两枚,那下一次拿出来,就还有可能出现白的。
但若是想一次性拿出两枚,那就是不可能的,因为世界只给出来了一个硬币的位置,强行塞进一个硬币,结局可想而知,不是硬币被压坏,就是世界崩溃。
世界没有给这枚硬币的流通留下空间,对世界来说,两枚一样的硬币,必须有一枚是假的,因为世界没有发行那么多货币,凭空多出来的一枚硬币,世界是不可能认,也认不了的。
只有去通过洗钱,让这枚硬币流通到其他世界,这枚硬币才会有继续维持其存在,发挥其价值的可能。
叶川细细整理了一下他现有的理论,他已经对这个赝品的目的有了两个推测,一个倾向于理智与利益,另一个则是倾向于情感。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受理智影响更深,还是受情感影响更深,但他可以肯定,如果是他自己,那他一定会是后者。
叶川没有理会那个冲他遥遥挥手的少女,而是回过头来,看向了海伯利安。
海伯利安的神色虽然依旧平静,可叶川却从其眼神中窥见了一丝怨毒,那是恨不得将敌人千刀万剐,生啖其肉的愤怒,这怨毒可以出现在任何人身上,可唯独不该出现在海伯利安的眼神中。
对叶川来说,这简直就像是精美的艺术品染上了污渍。
一个人被石头绊了一跤,可能会去抱怨这块石头,也可能去抱怨将石头踢到人行道上的人,可谁会去怨恨这块石头呢?
或许只有一个母亲在看到了孩子被绊倒,为了安慰孩子时,才会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吧。
可即便是这个母亲,在装出这副恶狠狠样子时,心中大概也是关心与逗乐居多,夹杂着少许愧疚与埋怨,哪里会去憎恨那块石头呢?
该是多么小心眼的人,才会去憎恨那块石头?
连抱怨都是毫无意义的行径,更别说憎恨了。
叶川拂过海伯利安的眼睛,阖上了她的双眸,轻轻的开口,
“不要露出那种眼神,无能的狂怒,是最俗的人才会有的表现,一个人可以是凡人,但绝不应该成为俗人。我更希望看到的,是未来某一天,你将他踩在脚下时,用轻蔑的眼神俯视着他,静静看着他丑陋又扭曲的挣扎,最终在你高傲的光辉之下化作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