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切都逐渐变慢，静止下来，最终消失不见，只剩她一人在这空荡荡的漆黑角落里躺着。
她安静地躺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思考着，然后仰头看向了站在她面前的叶川，
“您平时就是在思考这些东西吗？”
叶川也索性躺到了她的旁边，手臂挥动间，头顶便显现出来了万千星辰，在乎某种奇特地几何规律运行着，图案变化煞是好看。
“人的抉择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本我，自我，超我，人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只要你还是人，还有在乎的人，还在乎其他人对你的看法，你就逃不开这些东西，而如果你真的逃开了这些东西，那你也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酒德奈落叹了口气，
“如果您一直都在思考这些东西，我算是知道您的内心为何会强大到这个地步了”
“您不断拷问着自己的内心，通过这些矛盾来探寻人性，所以您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迷惘，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些更折磨人了”
叶川看着运转的群星，有些寂寞地笑了笑，“是啊，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些还要折磨人了”
“可您让我看的，不过是您曾经拷问过自己的冰山一角吧？我想要看看更多”
叶川摇了摇头，“那已经没意义了，问的多了才发现，其实人性也很简单，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自我的欲望，以及克制欲望的博弈，连自我本我超我都是多余”
“自我的欲望，是肉体的活下去，克制欲望，是在社会上活下去，是作为一个人活下去，是在精神上活下去”
酒德奈落似懂非懂，她试着去代入到刚刚的情境中，
“就好像，我想在火车的碾压下活下去，却要顾及我肉体活下来后，其他人对我行为的看法，避免社会性死亡？如果对社会性死亡的恐惧大于肉体死亡的恐惧，我就不敢牺牲别人保全自己？”
“很聪明，但却不够完美，你不觉得这样就把人性想象的太过污浊了一些吗？你想救人，不是因为你想救人，只是因为你害怕被指责不作为？你觉得这合理吗？再想想吧”
酒德奈落苦思冥想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进入了思维误区，克制克制，克制可不一定代表着痛苦啊！
“我知道了，克制欲望本身也会给人带来满足！”
叶川随意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满分哦～这是樱当初都没想出来的答案”
酒德奈落有些高兴，却不是因为自己比樱强，她没有自傲，而是声音冷淡地说道，“这很正常，樱还是经历太少了，没有可比性”
“我允许你骄傲一下下，你说的很对，既然肉体上的活下去会带给人快感，为什么精神上的活下去不会呢？这其中不光有负反馈调节，更有积极的正反馈调节机制”
酒德奈落抢答到，“也就是说，活下去只是最基本的东西，人们都在渴望活的更好，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没错，所以人们才会因为想要他人或者自己的承认，而去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这是肉体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与精神想要活的更好的欲望之间的矛盾，精神的欲望在克制肉体的欲望”
叶川顿了顿，“所以我才没有简单的将其划分为肉体的欲望与精神的欲望，而是分为了欲望与克制欲望，精神的欲望是与肉体的欲望相悖的”
“这其实也涉及到一个更深层次的东西，那就是社会中的人为什么会克制欲望，因为克制欲望才是形成社会的关键，这社会指的不是人类生活的社会结构，而是社会关系，一个不会克制欲望的人，是不会被容纳进社会关系中的”
奈落若有所思的回答道，“而没有社会关系，也就不会被称之为人”
“所以现在，你对杀那些人有什么更深的感触了吗？”
“我想要活下去，那就有人会死，可我并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我不会因为其他人的认可而在精神上活的更好，所以我并不需要克制自己肉体产生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很多事情没有好坏，没有善恶，所谓善恶好坏只是立场罢了，像是战争，在受害者看来是侵略，在国内执政者看来是转移内部矛盾，是为了利益，在更高层次看来就是人类的规律，大部分所定下的善恶，也只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认可这种观点罢了”
奈落侧头看着叶川的侧脸，“就像许多事情在以前看来是善，现在看来却是恶，在男性眼中看来是善，在女性眼中看来就是恶”
“是啊，
笑谈正邪不两立，黑白难分；
冷观善恶总相逢，对错谁懂？
所以不必质疑自己的行为，你只需要在行动前明白自己行为的意义，不是无缘无故，杀人取乐，这就够了，你们只是站在了相对的立场罢了，一如战争，如果战争与争斗不该存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
奈落看着叶川的侧脸，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叶川双手枕于脑后，翘着二郎腿看着逐渐停下来的繁星，
“看来你能理解，能理解就好啊，想要驾驭这种力量，就必须站在更高的角度，执着于芸芸众生的看法，只会让你成为芸芸众生，最终定会被其吞噬”
“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有些事情不是靠意志力就能做到的，人类的意志力再怎么强大，也绝无可能举起来数吨重的巨石，你必须有相匹配的基础素质，意志力只是让你将力量放大”
酒德奈落不知何时侧头趴在地面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川，连天空中的美景都不曾多看一眼，
“所以呢～”
“所以你感受到体内增长的力量了吗？这种力量会反馈到精神层次，这就意味着，你杀的人越多越厉害，你得到的反馈就越多，可杀戮对你的侵蚀也会越来越强，但只要你意志对于精神的增幅力度，大于杀戮的侵蚀力度，它就影响不到你”
“永无止境地杀戮之道吗？好像也不错，我会争取不让您有了结我的那一天”
“撒～不用担心啦～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在你控制不住自己之前”
“无所谓啦～”，奈落小声嘀咕了一声
“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觉得未来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找不找得到终点她也已经不在意了，她此刻无比相信，自己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连死亡也追不上她，不，死亡只是她必将跨越的障碍之一。
“行吧，我就当没听到吧，明天跟樱一起去上学，然后晚上回来继续去那里，不过明天再去就不是让你发泄的了，你要仔细体会那种被侵蚀的感觉，然后反过来压制住它”
“嗯”
“现在就先好好睡一觉吧，这里的时间流逝够你做个好梦了”
“您可，嗯，还是算了，没什么”，
酒德奈落想让叶川留下来陪她，毕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让她感觉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多到让她甚至感觉跟叶川已经相识了很久，两人之间已经很熟悉了，让她不知不觉间就想要提出过分的要求。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刚确定了关系的小女生，渴望着关系的飞速发展，不，更准确的应该是玩养成游戏抽到了极品角色，想一口气把他肝到满级。
“留下来陪你是吧？行吧行吧，不过我睡着了这里就出不去了，你想出去就叫醒我”
说完他就跟断电的机器人似的，直挺挺往地上倒，没办法，他也很累了，先是跟酒德奈落过招，然后又跟她母亲过招，虽然后者是他自找的，最后又得为酒德奈落量身定制计划，从力量到价值观到人格，都给她梳理了一遍，思维上的疲惫不是力量能弥补的。
酒德奈落接住了叶川，像是抱着大号的玩偶，蹭了蹭后枕在他的胸膛上，陷入了久违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