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讲完八卦，就散开了，有的去地里干活，有的去方家看看情况。
方岚心跟着人流，一起去了方家。
脸色已经青白的杜芳躺在草席上，方长洋坐在一旁的地上抓着头发，外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们三个孩子跪在一旁。
杜芳宠爱方鹏程，所以一开始方鹏程知道杜芳死了时，十分痛苦难过，可也就一上午的时间，难过就被烦躁取代了。
家里死了人，要守丧，这一年内他不仅别想娶媳妇，还要担心谈好的婚事会不会黄了。
村里哪个小伙子不是二十就娶媳妇了，他都是二十一了，居然还得再等一年。
方鹏程的脸色难看极了。
但旁人都以为他是没了娘，心里伤心。
方望弟和方盼弟神情木然又惶恐。
尤其是方盼弟，她的年龄比方岚心要小上两岁，正是对死亡畏惧的年龄。
一直哆哆嗦嗦的拽着方望弟。
方望弟嫁人了，今年生了闺女，到底比方盼弟坚强一点，拍着后背安抚她。
村民看着这一家的惨样，又看着脸上没什么血色的杜芳，只觉得唏嘘不已。
外加瘆得慌。
“长洋啊，给你媳妇收拾收拾，送她入土为安吧。”
“这么放着也不是一回事，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们可以给你搭把手。”
“长洋你振作点，别这么颓废，孩子不是还在吗。”
“你老子娘也需要你照顾，你是个男人得撑起来。”
都说人死百恨消。
平时和方家有口角矛盾或者和杜芳不对付的，这时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上了。
方长洋一直没说话，抓头发抓的更紧了。
“长洋啊，这两天你们家休息吧，不用来地里干活了，给你媳妇处理一下后事吧。”李白守叹气道。
他是真的烦，农忙的时候出了人命，而且一看就是人为做的，这叫什么事啊。
“报警了吗？让公安来查是谁做的。”
李白守其实很纠结。
一方面他是不愿意让公安来的，公安一来，他们小阳村出人命的事情一定会传出去，年末的评选是没可能了。
另一方面，这可是人命啊！
这么大的事情，不找公安，他是查不出来谁动的手杀了杜芳。
“不报警。”方长洋突然说道。
他的声音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苍老。
消沉中带着一点恨意。
李白守意外，“为什么不报警，你不想查出是谁害了你媳妇？一条人命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了？”
方长洋闷声道：“我知道是谁做的。”
“你知道？”李白守皱眉。
知道谁做的，不去找人算账，坐在家门口萎靡成这个吊样，算什么男人。
方鹏程脱口而出，“和我们家最近闹了矛盾的不就只有髻山村的钱家了吗？除了钱卫还能有谁！”
“这话不兴乱说，你们有证据？”李白守问道。
“昨天我们吃晚饭，我爹问三婶我娘怎么不在，三婶说钱卫有事找我娘，晚点再回来。”
“钱卫把我娘喊出去了，我娘就没了，这事就是跟他有关。”方鹏程气愤道。
“那也只是猜测，做不得数，还是报警，让公安来查，问钱卫到底做没做这件事，给你媳妇讨个公道。”李白守建议道。
方长洋仍然拒绝了，“报警了就能把我媳妇的命还回来吗？不能，钱卫坐牢或者吃枪子了，对我家没有任何好处。”
人都死了，讨公道还有什么用？
是能再变一个婆娘伺候他这一大家，还是能让家里的生活更好一些？
都不能。
那还讨什么公道。
李白守听出来了，方长洋不报警是想要钱卫给他赔偿。
对方长洋的感观厌恶了许多。
好歹也是生活了二十来年的枕边人，未免也太薄情了。
人都死了，还只想要钱。
顿时也不想管了，“行吧，随你们。”
准备离开，想了想，李白守又问了一句，“长延媳妇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进医院了？”
说起赵春兰进医院，方家人都有些茫然。
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昨天他们从地里回来时赵春兰还好好的。
吃饭时也没什么事。
谁知道夜里就出事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赵春兰一向嘴馋，会藏一些吃食夜里起来偷着吃。
昨天晚饭，赵春兰和众人一起分的大锅里的饼，没有动碗柜里的饼，她想留着当夜宵。
夜里吃完饼又喝了杜芳的酒后，才心满意足的回房睡觉。
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突然浑身抽搐，白眼外翻，口吐白沫。
被动静吵醒的方长延吓坏了，叫赵春兰也没反应，去李白守家里借自行车，连夜送医院了。
看他们茫然的表情，李白守就知道问不出来，往年也有村民不小心误食了农药或者耗子药，他猜测赵春兰也是这样。
“天气热，尸体早点处理，一直这么放着会生尸斑也会生蛆，你媳妇挺爱干净，你让她走的体面点。”李白守隐晦道。
不下葬，不办后事。
不就是想留着尸体威胁钱家人吗？
方长洋听明白了，但他装聋作哑不说话。
李白守看着心里来气，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叫人散了，该干活的干活，该回家的回家。
方岚心头一扭，也往家里去了。
回到家，方泽青凑过来问道：“二婶婶是真没了吗？”
外面太多人说这件事情，方泽青年纪虽然小，却也听懂了。
“嗯。”方岚心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方泽青小脸皱了松，松了皱。
“怎么了？”方岚心问道。
“我有点高兴，又有点难过和害怕。”方泽青诚实道。
“哦？”
“二婶婶以前老是欺负我们，她没了，就没人欺负我们了，所以我高兴。”方泽青老实道。
“我还有点难过，没有很难过，但还是有一点，姐姐，死亡为什么离我们这么近，先是……又是……真的好可怕啊，人死了，就不能说话不能笑了，躺在地下，什么也不能做了。”
他又说道：“二婶婶没了，我还有点高兴，是不是不太好？我是不是变成了坏孩子？”
“但你也难过呀，三宝是个善良的孩子呢。”方岚心摸着方泽青的头发，“是她不好，是她以前欺负三宝。”
方泽青歪头想了一会，在方岚心手上蹭了蹭，“姐姐一直保护三宝，三宝没怎么被欺负的。”
方岚心笑了一下，“你说的对，怎么就你在家，四宝呢？又找蘑菇去了？”
“没有哦，四宝和进跃他们发现一片野果子，我是回来拿袋子的。”方泽青挥了挥手上的布袋子。
“那你去吧。”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