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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泯恩仇(为盟主“那年的小明”加更)(1 / 1)

一群俘虏正在修补着庆符县的城墙。

  胡勒根累极,抬起戴着镣铐的手,擦了擦头上的汗。

  鞭子立刻就抽了下来。

  “继续干!”

  胡勒根是第一次当俘虏,从前都不知道俘虏这么辛苦。

  好不容易做到傍晚,他期盼着能停下来歇一歇。

  忽然,有人一脚踹在他腚上,将他踹倒在地。

  转头一看,见到了一个手上装着钩子的宋人。

  胡勒根就挺烦这人的,整天用钩子这里钩钩、那里钩钩。

  果不其然,钩子已钩在他衣领上,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

  “你是会牧马的那个?”

姜饭问道。

  胡勒根听不懂,只不停求饶。

  “班头,他就是会牧马那个。”

许魁道。

  “那算他一个。”

  “好。”

  许魁也不多说,带了两个人拎着胡勒根就走,直到走进一间黑屋子。

  他们把胡勒根往地上一丢,开始扒他的衣服。

  胡勒根吓坏了,哀求个不停,浑然忘了对方听不懂蒙语。

  “不要……不要这样……草原的汉子绝不会受这种侮辱……不要……”

  很快,他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个干净。

  胡勒根绝望地闭上眼,但那三个宋人并未对他做其它事,拿了衣服,“嘭”的一声关上门就走。

  十二月初的天冷得厉害,胡勒根一个人被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又冷又怕,瑟瑟发抖。

  好在屋子里有一床破被褥。

  他裹着被褥,瞪大了眼,却看不到一丝光亮,实在不明白宋人这是要做什么。

  ……

  许魁换上胡勒根那身破衣服,把脸蒙上,在姜饭面前走了几步。

  “班头,你看我像吗?”

  姜饭头也不抬,道:“不用太像,只要对外说跑了几个俘虏就好。”

  “哦,我还学了一句蒙语……米尼乃仁胡勒根。”

  “别说。”

姜饭道,“到时紧紧闭住你的嘴,别说。”

  许魁挠了挠头,问道:“不像吗?”

  “太他娘的烂了。”

姜饭把手里的钩子拧下来,换了一把单刀拧上去,道:“来,拿布把我的手裹一裹。”

  “哦。”

  “把我的脸也蒙住。”

姜饭又道:“记住,今夜我们是逃走的俘虏……”

  ~~

  与此同时,庆福酒楼门口,两顶轿子缓缓落了下来。

  张远明带着张世斐进了酒楼,环目一看,眉头不易查觉地皱了皱。

  江春、房言楷都已到了,李瑕却还没来。

  “张员外。”

江春起身笑道:“非瑜一会就到了,必向张员外赔个不是。”

  房言楷也已起身,脸上带着些许假笑。

  县里既答应给张远明赔钱,只要李瑕再赔个礼,这件事也许就能过去……这是他们都希望的。

  但今夜李瑕却还是这个态度,让他们深感忧虑。

  让人意外的是,张远明竟没有生气,很和煦地笑着,摆手道:“无妨,无妨。李县尉事忙,不像老夫是个闲人,他来晚些理所当然,我们等等他。”

  “是。张员外果然有度量。对了,二郎怎没来?”

  “临出门前,他突然身体不适,不必管他。”

  ……

  换作任何人,被抢了粮食、烧了家宅,都不会与人善罢甘休,唯有张远明气度恢弘,打算给李瑕一个道歉的机会。

  虽然,杀手已经请了,李瑕道不道歉都得死。

  但张远明打算在今夜的宴席上先原谅他。

  如此一来,等过几日人死了,也不会再怀疑到他张家头上。

  没想到那竖子官阶最低,竟还敢来得最晚。

  狂傲。

  又等了好一会儿,李瑕终于来了。

  江春、房言楷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反倒是张家父子二人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李瑕走进大厅,身上却是沾着些血迹。

  “非瑜,你这是……”

  “莫不是蒙军又来了?!”

  “房主簿莫惊。”

李瑕不急不徐见了礼,道:“我来得迟了,还请诸位勿怪。因路上遇到了刺杀,耽误了些时辰。”

  “刺杀?”

  “是,我与北面世侯结过仇,想必是他们派人刺杀我。”

  江春忙嘘寒问暖几句,李瑕只表示不要紧,显得十分从容。

  遇到这种事,怪罪他来迟的话,厅中几人便说不出来。

  连张家父子也不得不感慨几句,又夸李瑕勇武,像是与他毫无过节。

  寒暄之后,李瑕忽问道:“张员外家的二郎没来?听说他也要一起赴宴。”

  “卓儿身体不适,可惜今夜不能与李县尉相见了。”

  “可惜了。”

李瑕道:“我很遗憾。”

  此时宴席上气氛颇好,其乐融融。

  张世斐低着头,想着李瑕遭到蒙人刺杀才好,等过几日褚富杀了李瑕,正好可推到蒙人头上。

  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替罪羊……

  下一刻,江春问道:“非瑜还带了五个匣子,莫不是礼物?”

  张远明抚须而笑,道:“想必是的,难怪李县尉问卓儿为何没来,原是算着人数带了礼物。”

  “倒不是礼物。”

李瑕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刘金锁。”

  “好咧。”

  刘金锁咧开嘴一笑,捧着个匣子就上前,径直打开来。

  张世斐目光看去,突然一个激灵,吓得连退几步。

  !!

  “啷铛”案几被他撞得一声大响。

  张世斐盯着那匣子,眼中满是惊恐。

  那里面是……褚富的头颅。

  这凶恶的丑汉还瞪着眼,眼里全是愤怒与茫然,像是在死死盯着张世斐,吓得他满头都是冷汗。

  昨日还在沁香茶楼一起说话,今夜就被装在匣子里了?

  “这这这这……”

  “哈哈。”

刘金锁大笑道:“这就是北面派来的刺客,被我杀光了!”

  厅上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唯有房言楷,已深深看着李瑕。

  ……

  一场宴席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也没有人再提让李瑕赔礼道歉的事。

  李瑕得以从头到尾坐在那专心吃菜。

  张远明却吃不下,如坐针毡地呆了一会,领着失魂落魄的长子起身告辞。

  父子二人没有再分开乘轿,而是挤在同一个轿子里。

  “父亲,这事……”

  张世斐脸色吓得完全一片惨白,到现在还是没半点血色。

  他自然不会说“好消息是我为父亲省了两千贯”,身子都冰得厉害。

  “废物,还不镇定下来?”

张远明压着声音叱道:“是怕别人看不出你与禇富认识吗?”

  “孩儿……孩儿不明白,是禇富提前动手被杀了?还是……还是他已经……”

  话到这里,张世斐剩下的话已不敢再说,想想都觉得可怕,又是一个冷颤。

  “慌什么?那竖子在威慑我们,说明事情还有得谈。”

  张远明虽如此说,但已在考虑是否离开庆符县。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惊慌的大叫。

  轿子突然摔在地上。

  父子二人大惊,张世斐连忙掀开轿帘。

  “噗!”

  “噗!”

  两柄单刀径直捅了过来,径直将他们捅死在轿中。

  ……

  紧接着,有人掀开后面的轿子,骂了一声。

  “额秀特!”

  ~~

  “非瑜,我看匣子里这头颅有些面熟,真是北面派来杀你的?”

  “房主簿认为不是北人,那会是谁派来的?”

  房言楷手在膝盖上拍了拍,竟是直白地问了一句,道:“或许……是张远明派来杀你的?”

  李瑕放下手中的筷子,很敷衍地摆出一个惊讶的神情。

  “张员外?不会的,县里答应赔他钱,我也与他误会尽消,他岂会派人来杀我?不可能。”

  房言楷道:“我坦诚说一句,今夜,我与县令是诚心要为你化解与张员外的恩怨。”

  “没有怨,张员外对我很热情,房主簿也看到了。”

  江春坐在上首,向左向右分别看了看两人,摆出县令的架势,说了句一锤定音的话。

  “非瑜当明白,眼下最关键的是不能出乱子。”

  李瑕道:“县令放心,只要我们三人齐心协力,绝不会出乱子。”

  江春稍感欣慰,抚须道:“不出乱子就好。”

  房言楷眼中忧虑之色却更浓。

  下一刻,有衙役跑进厅中。

  “不好了!有俘虏逃跑了!正好在半路遇到了张员外……把把把……把张员外父子杀了……”

  “什么?!”

江春大惊。

  房言楷第一时间转头,盯着李瑕。

  李瑕迎上了他的目光,眼神坦然。

  好一会儿,房言楷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此事……李县尉如何看?”

  “这是我的疏忽,没看好俘虏,我一定尽快追查。”

  “呵。”

很轻微的一声吐气,房言楷微微冷笑,凝眉思索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苦。

  到最后,他有些萧索地站起身,拱了拱手。

  “人已经死了啊……那就请李县尉务必把此事处理干净。”

  “好。”

李瑕道:“房主簿放心,一定处理干净。”

  ……

  江春还坐在上首,闭着眼。

  他三年任期将满,想要的只有两个字……稳妥。

  为了这稳妥,他才出面要把张远明与李瑕之间的冲突平息下来。

  但太快了。

  李瑕的动作实在太快。

  快到他与房言楷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张远明已经死了。

  那接下来只有两个选择,把事情揭开、或盖下去。

  眼下是什么时候?合州大战在即,县城还在封锁,李瑕掌着五百乡勇……

  想到这里,江春睁开眼,看向了还摆在厅中的那五个匣子,又自问了一句。

  真有两个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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