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里暖色的灯光通明，两道人影屹立在其中，一高一矮亲密交叠起来。
而影子的主人却分别站在对角两边如同一条无形的鸿沟隔开了对方，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固。
恢复节目组导师和学员的关系。
乔玥一下就明白了许熠的话中的意思，她星眸沉静的注视着这位外界评价最好相处、温和有礼的顶流，面上平静自然。
“好啊，如果许导师希望的话。”
短暂的凝固后，接下来的训练就是各种问题指导，两个人如没有感情的问答机器一样。
乔玥：“手肘处发力在part5部分。”
许熠：“是的。”
乔玥：“第三个转身踢腿，我个人觉得可以加高难度。”
许熠：“很不错。”
乔玥：“踢踏步什么时候切进去最好？”
许熠：“建议卡在一分零八处，根据舞感来最好。”
乔玥：“可以。”
啊——
这要死的尴尬，感谢四号练习室因门坏了狗节目组没装镜头。
毕竟练习室这么多，谁能想到这两人刚好找了个没有镜头的地方练舞？工作人员成功远离了尴尬源。
挂上最后方的秒钟哒哒走着，已将近过去了三小时。
许熠始终笑容温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很晚了我跳一遍舞曲吧，你注意下有什么不同。”他伸手，冷白的指尖调试着音响。
“许导师，跳一遍《献祭》吧。”
调试着音响的手一顿。
《献祭》是他的出道舞台，当年那张最火的照片淹没在时光洪流里——来自少年神明献祭。
许熠背对着她，接着调试音响声音平静的问，“怎么想看这个？”
“好奇。”
“好奇什么？”
她不说话了，许熠就专心调试着音响。
“咔哒——”
冷白如玉的指尖按下了开关，电子音倾泻而出。
——是《献祭》
温和的顶流银灰的发尾垂挡住眼眸，随着音乐有力的臂膀抬手甩出去，脚下踢踏有声。
练习室的暖光灯似乎独独偏爱他，为正在跳舞的青年打上一层浮动的流光，银灰的发也沾上金色的光芒。
副歌高潮部分，他动作利落的起跳后翻了三个后空翻，借着这个动作，乔月看清了许熠的表情。
什么表情？面无表情。
他冷玉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冷淡有种冰凉的玉石成精的感觉，偏偏哪里都冷的他被光照着。
偶尔的抬眸，眉眼似乎有种独特的温情，仔细看又似乎是错觉。
最后一个动作是他仰起冷白的脖颈，湿热的汗划过凸起滚动的喉结没落衣襟，深邃的眼尾一派冷淡的样子。
——神明的献祭。
和当年那张照片一模一样，观众却只有她一个。
心头微微一刺，乔玥突然有点难过，为了此刻的许熠，那首《献祭》是她故意要让许熠跳的，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曾听到过那是他的出道舞台。
可在这里这么久几乎没有人知道消息，今天她说出口不过是想戳他的伤，她攻略部的二把手什么时候被人下过这种莫名其妙的面子。
小妖精含着口恶气要狠狠喷出去，没想到喷完她就心软了。
她从许熠的舞里看到了绝望的挣扎，他被禁锢了手脚、思想和他的一切情感，如果过不去那就献祭所有。
神明献祭虽美，但她更希望神明能长存世间。
带着美好、希望和真挚的祝福。
她突然开口道，“许导师，我有点懂了。”
‘献祭的神明’被拉回了人世，他眼中还带着尚未散去的冷淡，“……什么？”
“我说…”乔玥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我大概有点懂了…什么是舞台。”
“许导师让你的小偶像最后说几句话吧。”
乔玥笑意清浅，“你不笑的时候真的很好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但是我坚持不变。”
“许熠…我知道，笑和不笑都是你。”
温和的是你、冷漠的也是你。
少年许熠造就了顶流，顶流的他又何尝不是成全了少年的他呢。
“许导师，诗和远方你都做到了。”
冷情的少年、温和的顶流都在为了梦和光一往无前，值得粉丝深爱的是他的韧劲，是世间独一人的许熠。
前路坎坷，也要星光璀璨。
‘神明’垂下了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眼眶微红，那些被斩断的情愫又翻涌起来压在他跳动的胸腔。
熊熊燃烧、来势汹汹。
他抬眸望着少女嘴边清浅的笑意，徒生一股冲动。
他想说——
做一辈子的小偶像吧，我的应援棒永远为你而亮。
你在台上跳，我在台下笑。
等你跳不动的时候就退圈，等到那时一定是个春暖花开的时节，我们去看塞上伊犁花海、去赏龙泉桃花。
如果不幸遇上冬天，那就去看林海雪原、听湖冰碎裂。
春夏秋冬、四季变换，经年流转、日月更替。
我想带你走遍这个美丽的山河。
可最终感性败落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许熠想到他的舞台、他的粉丝，他在少年时许下的承诺，做个永不塌房的偶像。
他有一堆的话想说，但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月亮的抬爱了，可惜现实的风花雪月太过遥不可及，有些话…也只能说给自己听。
秒钟滴答滴答还在走着，练习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许熠打开音响，开始跳舞。
从节目主题曲《闪亮的我》跳到《爱你》再到《假面少女》和后来的那首训练曲目。
他满头湿汗、喘息不停却还是执着的把这些舞曲全部跳了好几遍，直到力气彻底消失，时钟走到凌晨。
许熠手肘撑在地面，突然想笑一下，不知道他的父母看到有天他们冷情淡漠的儿子竟也会为情所伤，是不是那张常年不变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嘴角下意识扯出了笑，他在镜子里看到这个笑，温和有礼，下一秒这个笑湮没在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中。
为什么？
许熠第一次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天生就感情淡漠、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世上不如意之事太多，所以他只好紧紧抓住仅有的东西。
从此没有月亮，星星只能孤寂地点亮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