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同志都让让路，你们几个，把她围起来遮挡一下。”
中年女医生在路上听姜半夏说了个大概，站在客观的医者立场，她自是不会先入为主，但从医学常识的角度就知道，这么多血，绝不可能是一个小姑娘踩出来的。
“把鞋先脱下来吧。”
女医生坐在小板凳上，拍了拍苏梦莹的小腿，见她迟迟不肯动，心里就有了猜测。
“小姑娘，脱鞋检查啊，你愣着做啥？”
“这里男同志太多了。”
苏梦莹心知逃不过，脑子转得飞快，余光瞥见秦方明凝重的神情，她死活都不愿意在这儿当众被揭穿。
“我想进里屋去。”
苏梦莹指了指包厢，神情羞愤，好像当众脱鞋就是逼迫她上吊。
“你们几个，都转过去！”陈皎月立马板着脸指挥男知青，等他们都老实巴交背过身去，她才一脸严肃地对苏梦莹保证，“你放心，谁敢转一点脑袋，我就削谁！”
苏梦莹：“......”那可真是谢你全家！
“快点，我没这么多时间跟你耽误。”医生的语气比刚刚冷硬了不少，都伤成这样了还推三阻四，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苏梦莹挣扎不得，只能慢吞吞脱了布鞋，露出血淋淋的一只脚。
医生用蘸了红药水的棉花团抹掉干巴的血迹，露出来的伤口就很明显了。
“你这指甲连着肉都掉了，怎么不早去卫生所消毒？”医生看到伤口又在浸血，眉心都拧紧了。
“医生，这伤口是我能踩出来的吗？”姜半夏继续追问，清泠泠的声音很是响亮。
医生抬眸看了楚楚可怜的苏梦莹一眼，语气带着点讽刺。“脚指甲弄成这样，要么是有人拿钳子硬生生拔掉，要么就是自己一脚撞翻，至于是哪一种，你们自己想去。”
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苏梦莹看着秦方明的背影，一颗心渐渐下沉。
她开始后悔不该冲动，不过是被姜半夏踩了一脚，不该动用这么大的苦肉计。可是......她一想到秦方明看向姜半夏的眼神，心里就恨得隐痛。
他应该很看不起她了吧......比起内心的慌乱不安，脚上的剧痛都不算什么，苏梦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继续装可怜。
她眼中含泪，煞白小脸挂着泪痕，可怜又无助。“闹成这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我这种人活着，果然就是给人添麻烦吧......”
“那你就去死呗。”陈皎月翻了个白眼，快人快语怼了一句。“有那么多机会解释清楚，还让李金桂睁眼说瞎话，安的什么心啊！”
“我刚刚太痛了，才会......哎......”苏梦莹说到一半又叹了口气，把话咽回去，咬着唇默默掉眼泪，一副有苦说不出的委屈模样。
李金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当了枪使，只觉得没把黑锅砸在姜半夏头上，实属可惜。“梦莹你别哭了，就算伤不是她弄的，她不是也故意踩了你两脚吗？”
苏梦莹只想快点离开，以免姜半夏急眼说出被绊倒的真相。“金桂，你别说了，她第一次是不小心，第二次是急着自证，不是恶意。”
李金桂瞧不上她的软弱，撇撇嘴，不说话了。
“包好了，去卫生所结账吧。”医生迅速整理好伤口，拎着盒子起身，还特意点明了一句，“一根脚趾不影响走路，动作快点。”
苏梦莹只好咬唇跟上，李金桂不敢单独面对姜家叔侄俩，主动挽着她一起往外走。
姜半夏当众揭穿了她们，也没继续纠缠，只冲着二人背影喊了一句：“李金桂，你的道歉信和公告我还没看见呢，记得顺便带着苏梦莹一起写。”
二人脚步一顿，离开的速度更快了。
大堂里看了一场好戏的男女知青，都有点意犹未尽，要不是怕耽误饭店做事，他们都想留下来继续唠唠闲嗑。
“我先跟她们回去，等你下班回村再聊。”陈皎月跟姜半夏打着招呼，走出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似有话要说的秦方明。“我先过去了。”她主动走开，朝着前面的女知青追了过去。
“有事吗？”姜半夏第一次认真看向秦方明，长相硬朗英俊，五官深邃好看，确实是很引人注目的类型。
可是姜半夏一点儿都不觉得他好看，甚至神游天外地想到，他还不如沈雁西一半好看呢。
秦方明被她带着审视的冷淡目光盯着，脸颊有点发痒，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镇定了几秒才开口。
“小姜同志，有句话......作为没有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其实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
姜半夏一本正经地回应着，基本上说这句话的人，最后都会主动说出口，而且多半不会说出什么中听的话。
果不其然，秦方明还是讲了。
“小苏身世可怜，她刚刚是太痛了，又被大家吓到才没说清楚。要是有机会，你们可以坐下来把话说开......”
“打住。”
姜半夏抬起手心，止住了他的话。
“请你以后不要跟我说话，最好保持十米以上距离，否则不要怪我说话难听。”
话不投机半句多，秦方明跟苏梦莹的命运纠葛太深，不可能不为了苏梦莹说话。不管他人品好与不好，姜半夏都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秦方明脸色僵硬，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门，潇洒利落的性格和软糯娇憨的外表截然相反，让他一点儿气都生不出来。
他重重一叹，决定还是从苏梦莹那边劝和。
他是真心把梦莹当成值得呵护的妹妹，看到妹妹跟姜半夏不和，他有点接受不了，要是两人能和平相处，以后......秦方明脸颊一红，加快脚步走向卫生所，心跳得有点乱了。
姜半夏隔着玻璃，看到秦方明匆匆走向卫生所，撇了撇嘴，很快就把糟心事丢到脑后。
她该还手的还手了，该怼的怼了，大获全胜不说，还能等着李家人跟苏梦莹正式道歉。想想都舒坦！
“半夏，你来后厨一下！”
姜半夏正在背中午的菜单，大伯突然在里面叫她，她赶紧走过去，一看案板，眼睛亮了。
“大伯，是不是要教我做菜？一上手就是硬菜啊？五花肉，排骨，猪蹄，会不会有点过了......”
“没学爬就想学飞！”
姜建刚摇着头一顿发笑，拍了拍小侄女的脑袋，指着案板上的食材。
“你给我打打下手，等我做好了，你就给沈同志送回去。你今天受了惊吓，又被那两个死丫头片子欺负，我跟陈经理说了，放你一天假，明天你早点来上班。”
“我没受惊吓啊......”姜半夏哭笑不得，能让找茬的人当众吃瘪又丢脸，她高兴得充满干劲呢。
“咳，其实是这会儿好拿肉开小灶，等中午忙起来就没时间，临下班又没好材料。”
姜建刚凑近她耳边小声嘀咕。
“听你红姐说，沈同志条件很困难，他都瘦成那样了，连肉包子都没舍得买！你拎三个硬菜去，借着答谢的机会，也让小伙子改善一下生活嘛。”
“哦——”姜半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沈雁西今天花钱治了伤，以后想吃好的就更难了。“那好，做完我就给他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