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忙着呢？”
李金桂一进门就故意昂起头，做出一副经常来饭店下馆子的姿态，丢出四角钱和几张票在柜子上。
“给我和梦莹一人来俩馒头，一碗面条，上快点啊，走半天饿坏了。”
李金桂故意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催促，脸上又带着几分假笑，既给人添了堵，又确实挑不出太大的错处生气。
姜半夏看到她得意洋洋的眼神，只觉得幼稚又可笑。
李金桂挽着苏梦莹来下馆子，还破天荒主动请客，无非是想搞好关系，以后好拿苏梦莹当枪使。
村里人都知道，跟苏梦莹不对付的人，多少都得走点儿霉运，玄乎得很，李金桂显然是看中了这一点想利用起来。
可惜李金桂打错了如意算盘，苏梦莹不是毫无心机的人，而且跟她沾染上关系，有没有仇怨都得倒霉。
“半夏，你听没听见啊？愣着干嘛？”李金桂撇撇嘴，不耐烦地敲了敲桌上的钱，一脸高贵冷艳。
“你给的钱不够。”姜半夏故意模仿着她的动作，敲了敲桌子上散落的四角毛票。“馒头五分钱一个，四个就是两角钱，面条二角一碗，加起来一共是六角。”
“啥？你们家面条镶金了啊这么贵！”李金桂本能地惊呼出声，二角都能买两斤米了！
乐平饭店的素面都是猪骨鸡汤熬的底汤，不论清汤红汤都是浓郁肉香扑鼻，一碗接近三两的分量，卖二角贵是贵，但对于懂吃的人来说绝对划算。何况这还是姜建刚昨天没来得及炒肉臊，否则加了臊子，还得卖到三角钱一碗。
“金桂，要不我们不吃了，其实我一点都不饿。”苏梦莹体贴地劝了一句，眼神不由自主往秦方明那边飘。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还很热情的秦方明今天像失了魂，她进门这么久都没注意到她。苏梦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眼巴巴跑来，人家压根没多看她一眼，让她失望透顶。
李金桂正觉得在姜半夏面前丢了脸，心里憋着一股气，听到苏梦莹这么说，立马找到了台阶下。
“梦莹你不饿啊？那我就不补钱了，你吃半个馒头就当陪我吧。”李金桂厚着脸皮看向姜半夏，继续趾高气扬吩咐。“刚刚点的划了，我们只要一个馒头，一碗面条。”
这下只要二角五分钱，不仅不用补，还能拿回来一点儿。
“哦，我忘了说，馒头卖完了，只有包子和面条。”姜半夏故意慢条斯理拖着不说，就是想看李金桂傻眼。“要不，你们就换成包子吧。”
李金桂脸色一僵，心中羞愤。包子三角一个，她自己都舍不得买来吃，怎么可能带着苏梦莹一起吃。
好不容易攒了点闲钱，出门前还偷拿了家里的票，想着来给姜半夏添点儿堵，没想到堵是添上了，但被堵的人竟是她自己。
“你怎么不早说没有馒头，有你这么当服务员的吗？”李金桂看到周围有人往这边看，脸皮一阵发烫，恼羞成怒了。
姜半夏面无表情看着她，耸了耸鼻子。“少废话，吃不起就别进来，猪鼻子插蒜装什么象啊！”
国营饭店可不兴把顾客当上帝，对待普通食客，姜半夏很愿意好言好语好态度，对李金桂这种人，她绝对不会给好脸。
姜半夏的声音不小，满堂的人都看了过来，盯着面红耳赤的李金桂和窘得不知所措的苏梦莹，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夹杂着嘲笑。
“金桂，我们还是走吧。”苏梦莹羞臊得抬不起头，余光见秦方明看了过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谁知秦方明还主动走了过来，笑容爽朗又迷人，热情友好地跟两人打了招呼。
“这么巧啊，你们还没点吧？遇到就是有缘分，我请你们吃早饭，不许拒绝啊！”
秦方明主动掏出一元整钱和几张粮票，递给姜半夏。
“小姜同志，麻烦你给她们一人一个包子，一碗面条。”
秦方明大方又贴心地解了围，落在别人眼中的形象高大极了。特别是深陷尴尬都苏梦莹和李金桂，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和崇敬，以及一丝丝难以掩藏的爱慕。
这大方又随意的姿态，不止围观群众吃惊，就连见惯有钱人的红姐和小秀都瞪圆了眼。
唯有姜半夏淡定如常，从头到尾连余光都没往秦方明身上瞥。
“那边坐，一会儿就上。”姜半夏把李金桂的钱退回去，扭头就去了后厨准备。
姜建刚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眯着眼睛问她：“这回真跟李家丫头翻脸了？”
“嗯，真翻脸了。”姜半夏知道全家都不喜欢她跟李金桂玩，认真保证道，“放心吧大伯，以后谁都别再想让我吃亏。”
“这还差不多！”姜建刚一高兴，又在她脑门儿上拍了拍。李家叔侄昨天在村口欺负他侄女，这回正好给他送机会找回场子了！
他夹了两个昨天剩的冷包子，带着暗示的语气，吩咐一旁的打杂学徒：“给外面那两个找茬的丫头下两碗面条。”
后厨的学徒一个赛一个机灵，争抢着用白水煮了两碗稀烂的面条，一点肉汤都没加，随便浇上一勺黏糊糊的面汤，连葱花都没撒就递给了姜半夏。
“大伯，不愧是你！”姜半夏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无奈又好笑。他们姜家不愧是反派家族，一个个护短极了，做事都很绝。
她端着冷包子和一看就很难吃的面条，走到大堂一看，苏梦莹、秦方明和李金桂新换了一张桌子，正挨着角落的沈雁西。
姜半夏神情淡定，把包子和面条端过去，还没走近，三人就感觉出不对劲，一时间脸色各异。
李金桂眼珠子一转，幽幽说道：“都怪我得罪了人！秦知青，害你破费了还换不来好东西，真对不住。梦莹，连累你跟我一块儿受气，委屈你了。”
苏梦莹确实不满，收秦知青那么多钱还给端冷东西上桌，太过分了。但她当着秦方明不好意思抱怨，抿唇摇了摇头。
“没事，这对我来说已经很奢侈了。而且半夏就这脾气，我都习惯了，等她气过了就好。”
这种宽容大度又不失可怜的姿态，每次都会引起不少同情，苏梦莹用余光观察秦方明，有点期待他的赞许。
谁知秦方明完全没计较姜半夏上的冷食物，大大咧咧说道：“是你们来太晚了，下次早点来，一定能吃上热包子和好面。”
李金桂：“......”
苏梦莹：“......”
姜半夏：“......”
秦方明怎么突然变成神助攻了？看把李金桂跟苏梦莹气的，呼吸节拍都乱了。
姜半夏莫名有点想笑，又不想被这三人看出来，赶紧转身朝回走。
谁知她迈开脚就踢上了一个障碍物，余光刚看清绊了她的是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惊讶，人就已经朝前面栽倒过去。
“小心！”
“半夏！”
红姐和坐在另一边的陈皎月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她朝前扑过去，距离太远根本帮不上忙，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她栽下去的位置刚好是桌边，而且扑过去的力度不小，这一回，就算不撞瞎眼睛，这张脸也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