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乌邙山里,三个人正行色匆匆。
一个人满脸大胡子的汉子,那浓密的胡子几乎快要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的左手受了伤,被绷带缠着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虽然是夜里,但他在老林子里穿行的速度却不慢。
在他后边,跟着两个人,一个同样的高大健硕,亦步亦趋;另一个速度却要慢一些,走上两步的同时还会偶尔抱怨两句,
“我说姓白的,你走这么快做什么?黑灯瞎火的,就让我凭着手里这根火把照亮,还让不让人活了?还有你,白风,跟你们家主子穿一条裤子,也不想想,我到底能不能跟得上?”
白风忍俊不禁,想笑却不敢笑,温公子他是不敢得罪的,在京里那可是出了名的毒舌,被他盯上就是长了一百张嘴都怼不过他。
况且主子也说了,赶路要紧,莫说无关紧要的话,他还是管好自己这张嘴,可别每一个没把门的啥都说。
“喂,姓白的,我和你说话呢,白风,还有你,难不成你也哑巴了?”
白崇难得停下脚步,“姓白的?你喊谁呢?我姓白,白风也姓白,你到底是喊哪个?”
“你——”
温良恭这个气呀。
怼人的功夫还得是白崇,那绝对是不出声则已一出声绝对往死了怼的那种。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抓紧时间赶路,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邙山村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歇就怎么歇,没人管你。”
温良恭撇撇嘴,要不是自己对何家感兴趣,非得吵着闹着要跟在白崇后头来邙山村再住一段时间,他才不来受这个罪呢。
明明有平整宽敞的官道可走,明明有松软舒服的马车可坐,可是这姓白的脾气倔强,说什么都不愿意,偏偏还得自己在这山林子里头拼了命的奔走。
唉,白家还真是好竹出歹笋,出了这姓白的一个倔苗苗啊。
想到白家,他又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温良恭心里就止不住的欢喜,可同时心里也止不住的担心。
想到那人现在下落不明,可他们却无能为力,不由心里更是凉了几分。
看见他垮了的脸,白崇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折回来,走到温良恭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很是难得的劝慰了几句。
“阿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况且,她消失之前不是用暗语留书说自己安全了嘛。
而且,祖父和阿爹不是已经派人出去寻阿姐了吗?想必用不了多少日子,阿姐定能平安归来。”
不止白老将军和白将军将身边的人派下去了,就连白崇和温良恭也在秘密寻找白乔。
白乔是白老将军的嫡长孙女,白崇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两人不过相差一岁,但境遇却完全不同。
白乔自幼就被白狼老将军带在身边,武艺谋略均倾囊相授,并不比白崇差上半分,甚至白家在发现白崇自带霉运体质无法上战场之后,白乔隐隐有了白家第三代人之首的趋势。
她跟在白老将军身后,驻守歧庸关,被天子亲自授予当朝第一女将军的官职,在岐庸关一带极有名气。
同时,北狄人却对她恨之入骨,就在前些日子,北狄人侧反了白乔身边的一个心腹,在白乔的饮食里落了毒。
白乔不慎中毒之后,遭身边之人算计,跌落山崖,行踪不明。
白家军和百老将军身边的人也在不遗余力的寻找,可却毫无任何线索。
白崇此前返回岐庸关,也是因为此事,可他在岐庸关期间不但没给家里任何助益,反而总是隔三差五就闹出些事故,反倒叫他老爹和祖父嫌弃。
这不,一气之下又将他‘发配’来了平远县,好在有好兄弟温良恭陪着,另外他老爹又怕他一个人伤了胳膊生活不便,又把身边的护卫白风给了白崇,让他照顾着白崇,等白崇彻底好了,生活能够自理了之后再返回岐庸关即可。
三个人本来走官道好好的,却在到达安阳城之后,白崇就带着两个人马不停蹄的进了乌邙山。
美其名曰,抄近路回去至少能省下来一半的时间,早点到家对于他的病情和身体的休养也有好处。
温良恭无奈,只能同意白崇的主意。
不过他们越往前走,白风和温凉恭两人越后悔,简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深山老林里头,天气渐凉,夜晚就更不用说了,不时还会有野兽的嚎叫,温良恭身上的那根弦一直绷着。
即使这样,白崇还一个劲的催促着他们快走,啧啧,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正在此时,白崇却打断了温凉恭喋喋不休的话语,示意大家安静。
原本在这老林子里头,白崇只能听见晚风的呼啸,以及野兽的嚎叫,可此时却掺杂了一丝非同寻常。
温良恭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听见。
他朝着白崇挑挑眉,再询问白崇,到底是怎么了?
可还不等他问出口,百崇却往一侧的大树后走去。
温良恭看向白风,企图从白风身上看出点端倪。
可白风也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树后头怎么了,他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危险,甚至连野兽靠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温良恭向来是相信白崇的,他见白崇往树后去查看,心里焦急,就和白风两个人也跟在后头走了过去。
白崇放轻脚步,一步步靠近那棵大树,他应该不会听错,这大树后头隐匿着轻轻的呼吸声,即使不是人,也定是什么野兽。
难不成有受伤的野兽藏匿在这里了,那就真是太好了,他正愁这一次回来没给何叔他们家带什么见面礼,若是在半路上捡个便宜弄上头猎物回去,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这是一棵古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树上的叶子遮天蔽日,在这阴森森的老林子的夜里,显得尤为狰狞恐怖。
可这些丝毫都不能阻止白崇想要探寻的心思,他绕过树干,定睛一看。
原来树干后头有一个树洞,树洞里影影绰绰正躺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头小鹿。
白崇欣喜,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估计明天不但是他就连白风和温凉恭都有口福了。
这季节变换之时,吃上点鹿肉,最是滋补不过了。
他将自己的火把慢慢移动过去,瞬间,树洞里便被照的亮堂堂。
可等他仔细看去,那哪里是什么鹿,分明是一个孩童。
此时那孩童蜷缩的身子,整个人都挤在树洞里,因为寒冷,整个人缩成一团,牙齿都在打颤,嘴里也含糊不清的哼哼着。
想必刚才自己听见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等白崇上前,拨开孩子额前的碎发再一看,这孩子他认识啊,居然是小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