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了恒亲王府,连似月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她索性暂时放一放,先不想了。这天,她早早地就躺下歇息了,除掉了徐良,看着徐国公被关押进天牢,她心里觉得特别地踏实。在梦里,她又见到了云峥。这次,没有黑暗,没有杀戮,没有阴谋诡计,他们在一个开满了桃花的地方坐着说话,云峥给她画了黛眉,她扬起脸,看着他微微笑着,他一袭银色锦袍,风华无边。说到开心处,他拥她入怀,在她的耳边呢喃着,“我爱你,我的月儿。”
她则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贴在他的伸手,用纤纤素手描绘着他那俊美无暇的五官——从眉毛,眼睛,鼻子,到嘴唇,每一处,都细细地了掠过,然后心满意足地在他怀中睡去,听着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哄她睡觉。她醒来后,像是吃了蜜饯一般,唇角浮现出一抹微微笑意,整个心里乐开了花。连似月发现,自己好久没有感觉这么开心了,一个梦而已,便让她觉得如此甜蜜,天知道——云峥,我太想你了,多想你拥着我,花前月下,不再有纷扰之事。我们这两生两世,经历的太多了。快到天亮的时候,她在青黛和泰嬷嬷地搀扶下起了床,不知为什么,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她的行动更加的笨拙了,连低头的时候,都看不到脚尖了,好在手臂和腿还是嫌隙,背也仍旧单薄,胖的地方只有肚子。她自己取笑自己道,“我这样,像不像一颗球,都能在地上滚来滚去了。”
青黛道,“王妃,您真的乐观,生出来的小皇子小公主,顶也会像您一样坚强呢。”
像她一样?连似月听到这话的时候,微微一顿,像哪个她?前世的她?今生的她?不,前世今生都是她,她是经历过最可怕的黑暗,最惨烈的背叛,最疼痛的历练,才到了今天这般强大的。这其中所经历的,只有她自己和云峥才知道。“不,不要像我。我希望他一世受宠,永远明媚浪漫。”
连似月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浮现一抹盼望,道。“王妃,说起来,您真真吓坏奴才我们了。”
泰嬷嬷忆起昨日的事,仍旧心有余悸,“您抱着宝剑上金銮殿的时候,我们在正阳门外候着的时候,青黛差点晕过去两回,奴婢也是腿都站不利索了。”
“是啊,王妃,要是九殿下在的话,知道您这般,可是要心疼死了。”
青黛现在想起来,昨天王妃一个人前往朝堂上去的时候,那抹义无反顾的背影,深深地震撼了她,永远印刻进了她的心里。“要是九殿下在,才不会让王妃如此操劳呢,那些个什么徐良徐狗的,九殿下会让他们下地狱,并且永世不得超生!”
泰嬷嬷说道。连似月听两个奴才说着这些话,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丝笑容。*凤烨静静地站在树下,阴风吹过,脸上如刀割一般,他伸手折下一根树枝放在手中,手下一个用力,树叶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他看着自己的手——杀死过为自己怀了女子的女人,杀了那个孩子,如今,还杀死了舅舅,徐良该死,但是,始终是舅舅,该由别人来说的。但是,他昨天死前恐惧,差点就说出不该说的话。他不像凤千越那样,图谋的那么明显,但是,在这条夺权的路上,已经不知不觉地手刃了许多人的性命。这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印淮,拿酒来,本王好久不曾畅饮了。”
凤烨吩咐道。“是。”
印淮很快拿来了一壶酒和玉杯,而凤烨拿过酒壶,仰头,那琼浆玉液便从壶口流了出来。他张开嘴,立即感受到一股浓烈的醇香,当时,整个人闭上了眼睛,任由那酒液,将他自己麻痹。一壶酒喝完,凤烨脸颊发红,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他手里握着酒壶,稍稍踉跄了两步,然后腿脚一软,坐了下来,背靠在树上。他眼前渐渐模糊,仿佛看到了什么人一般,脸上露出一抹虚幻的笑意。“呵呵……”他再端起另外一壶酒,继续豪饮。这时候,不远处,一个身影款款走了过来,她看到凤烨的身影时,停下来脚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冷意,但是却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和落寞。她抬手,示意身旁的丫鬟退下,一步一步走向凤烨。渐渐的,凤烨听到身后传来的身后,他脸上一喜,猛地回过头来,“月……”那到嘴的月字,在看到谢锦然的脸时,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是疯了不成,魔障了不成?连似月怎么还可能会出现在他的身后,永远都不可能了啊!如今,彻彻底底走上了两条路,未来或许腥风血雨伴随。虽然凤烨最终没喊出那个名字,但从他嘴型,谢锦然已经她想喊什么,她假意没有注意到,上前,微微躬身,道,“殿下,您有心事吗?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不如好好歇一歇,其他什么事都不要想了。”
她眼底全是关切,没有任何疑惑,也不质问。这样凤烨原本提防着的戒心,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他眼底的忧愁没有再隐藏,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仰头,一口气灌了进去,道:“是啊,本王心中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本王不知道自己究竟的得到了还是失去了,还是……从来没有开始过。”
谢锦然认真地聆听着,说道,“殿下,无论是得到或者失去,都是自己心里的一种感受,殿下觉得得到了,那便是得到了,殿下若觉得失去了,那便是失去了。殿下,得到或者是失去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殿下心里愉快,舒畅。”
这样的谈话,虽然暂时不会让凤烨有深交的愿望,但是他却也愿意听听谢锦然说话。凤烨手中的酒壶滑落下来,他缓缓摊开掌心,掌心上全是酒,但是看在他的眼里,却都成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