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赋一上来,太监们就端了凳子和清水上来给齐赋清洗,他没要人伺候,就着铜盆自己动手洗了手,又自己弯腰草草洗了脚上的泥土,才穿上鞋带着宋钰瑶和齐擎在田埂边参观百姓和官员插好的秧田。
因着这几日都下雨,秧田里水挺多的,百姓就不用去挑水挖沟渠引水,直接就可以把秧苗种了下去,很是省事。
官员的田插得中规中矩,中书省两块地,门下省也是两块地,而尚书省就多了,一共六块,中书省的一块田插得有些歪歪扭扭的,齐赋看着蹙起了眉心,说道:“这中书省的连块田都插不好,怎么辅佐朕治理天下。”
“臣管束不严,还请圣上治罪。”年近花甲的中书令闻言吓得立马上前跪了下来请罪。
“你起来吧,这也怪不得你。”齐赋看了看战战兢兢的中书令,摆手淡淡说道:“今日你们中书省的人就留在这多和百姓们学学怎么种田,感受感受他们的辛劳。”说完就接着往前走去。
“是,圣上!”中书令躬身行礼,待众人越过他而去后,他才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向中书省的人走去。
中书令恶狠狠地看着站在在田那头有说有笑的中书省年轻官员,心里暗淬了一下,这群兔崽子,连个田都插不好,看老夫怎么收拾他们!
这日中书省的官员被中书令牢牢看着在田里顶着寒冷忙了一日晚宴快结束时才能回家。这些文字书生哪里干过这体力活,从田里爬上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有些好事的才子还给他们写了些谐诗,这下不止肉体上遭到了磋磨,心理上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他们的不开心,却使百姓们开心了,纷纷赞扬起圣上是多么重视农耕与对他们种田辛劳的关心之情。不过现在这些都是后话了。
齐赋看完六部的田地,点了点头,指着一块插得整整齐齐,线条很是笔直的田地,淡淡说道:“都不错,工部每年的秧田都是插得最好的,甚好!”
身材消瘦同是穿着麻布衣的工部尚书虽然脸色黝黑但看着很是神采奕奕,听到圣上的赞扬便拱手回道:“谢圣上夸奖!”
其他五部的尚书看他这自得样,心里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把你得意的,真是你工部的人若是插不好秧,还叫什么工部,真是厚颜无耻之人。
宋钰瑶看着不远处正熟练又快速地插着秧苗的百姓,不禁笑了起来,对齐赋说道:“希望今年的收成能比去年的好!”
“皇后殿下说的是,圣上和皇后仁爱,百姓的生活定会越来越好的。”崔胜恭维说道。
齐赋紧了紧宋钰瑶有些冰凉的手,看着远处正忙着耕种的百姓,感慨道:“希望如此吧。”说完就松开了宋钰瑶的手,淡淡说道:“日头有些大,你回车上歇歇,朕和擎儿到前边再看看。”
宋钰瑶乖巧地应了下来,搭着雪枝的手带着嫔妃们往回走去,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穿着虽然打着补丁,但却很是利落的老妇人正在田边采着长着白花的草,不禁停了下来,笑得温和地问道:“阿婆,你采的可是野菜?”
那老妇人的田地就在这里,礼部的人就允许他们进来耕种,她没想到宋钰瑶会和她说话,一时有些惊慌失措,忘了行礼呐呐回道:“是……是的,皇后殿下。”说完回过神来想起身行礼,腿有些软,跪了下去就一时起不来了,不禁有些慌乱,像是要哭了一般连连告罪。
宋钰瑶倒是不在意,还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让雪松上前把她扶起来,安抚道:“别害怕,我不过是瞧着新奇才来问问罢了,阿婆可否告知我这是什么菜?”
那老妇人见宋钰瑶面色温和,说话温声细语的,便安下了心来说道:“这是野菜,名字叫做绰菜,煮粥吃,炒着吃也好,虽然有些苦口,却有安眠之效用,老妇就想着采一些,好拿去换些银钱补贴家用。”说话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说得很是清晰,边说着,边把自己挎在手上的藤篮取下,掀开盖在上头的粗布给宋钰瑶看看。
宋钰瑶伸手翻了翻里头的野菜,点了点头笑吟吟说道:“这野菜还有这效用,倒是不错!阿婆可否卖与我尝尝?”
那老妇人闻言忙摇头笑道:“哪敢要皇后殿下的钱财,您喜欢就尽管拿去,皇后殿下能吃老妇采的野菜,这是老妇的福气嘞!”说着就将篮子双手递给了宋钰瑶。
“这可使不得,这是您辛辛苦苦采的野菜,我哪里能这样子做。”宋钰瑶摇头轻笑,接着让雪枝取了个荷包,自己亲手递给了那老妇人,又道:“您拿着,就当是咱们互相送礼了。”
那老妇连连摇头摆手拒绝说道:“不敢不敢!您尽管拿去就好,这野菜也不值多少银钱。”
宋钰瑶笑着拉过她满是皱纹的手将荷包放到了她手里,说道:“您拿着,这也是我对您的祝福,希望阿婆能健康长寿!”
安惠妃也笑着附和道:“您安心拿着,皇后殿下最是仁爱的,您若不拿,皇后殿下是不敢拿您的野菜的。”
那老妇人闻言,眼眶都红了不再拒绝,拿着荷包又想跪下谢恩,却被雪松扶住了。
“不用行礼,您安安心心收下就好。”宋钰瑶笑吟吟说道。
那老妇人见状也不再跪下,把手里的野菜篮子又递给了宋钰瑶。
宋钰瑶亲手接了过来,又和老妇说了两句话见齐赋回来了才笑着与老妇人道别离开。
“你手里的是什么?”齐赋见到她挎着个篮子很有乡下妇人的样子,失笑问道。
宋钰瑶取下篮子,掀开上头的布凑近给他看了看,笑道:“这是睡菜,刚才有个老妇人在田边采着这野菜,说是要拿去卖,妾就买了下来,想着给圣上晚膳时添上一道好菜。”
“这野菜看着很是鲜嫩!不错!”齐赋点了点头赞道,又看向了崔胜吩咐道:“让中书省的那些人采上些这睡菜,晚宴时也添上这菜,给其他大臣都尝尝。”
“是,圣上!”崔胜眉开眼笑地应了下来。
闻言宋钰瑶心里不禁为中书省的人默了哀,抿嘴补了一句说道:“也不用怎么做,就加盐油炒就行,别失了这睡菜的原汁原味。”
“是,皇后殿下。”崔胜连忙躬身应下,让人记了下来。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齐赋才收回了视线,对宋钰瑶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是,圣上。”宋钰瑶点了点头招过身上沾了泥土的齐华跟着齐赋向御驾之处走去:“瞧你,衣裳上都是泥,也没见你插了多少秧苗。”
齐华嘿嘿笑了笑,看了眼走在身前一步的阿耶小声说道:“本来想给阿娘抓些鳅鱼的,没想到杨师傅骗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宋钰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呀!不是每个田里都会有鳅鱼的……”
母子两人低声说着话,齐赋自然是能听到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心里也把自己考虑了许久的事情定了下来。
那老妇人跪在地上看着远去的御驾,手里拿着装着几个做工精致金桃子的荷包,眼睛满是喜悦与感激,自己定要好好收着这福袋,这可是皇后殿下赏的,回去定要和老姐妹们说说皇后殿下是多么美多么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