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来的人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左右,留着精致的八字胡,虽然身上的衣服谈不上又多华贵,至少还算体面,感觉就像是村子里的狗大户。 “欢迎诸位,我叫葛莱本,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态度看上去很友好,四人隐蔽的交换了一下眼色,感觉可以先按兵不动,听听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是四人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番,算是打过招呼了。 “想必诸位也知道,我们村很少有外人来,如果可以,能不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外面?我看村子里的很多人对我们的到来都不感兴趣。”
葛莱本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算是我的一点兴趣,我从未离开过这座岛,比较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可以到时可以,不过能不能让我先问一些问题?”
“当然,您请。”
裴仁礼立刻问道: “码头上停着一艘船,船上的人都去哪了?”
毕竟裴仁礼他们是来寻找失踪的船员的,这事得优先问。 “哦,那些人比诸位早来几天,他们试过出航,几次都又回来了,可能是在岛上寻找出去的方法吧。”
船只无法离开可能是因为迷航,也可能是因为岛屿周围有乱流,能进来出不去。 具体是什么裴仁礼现在无法判断,不过他立刻察觉到了对方话里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在岛上寻找?”
无法开船离开小岛,跟岛上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他们可能觉得哪里藏着秘密的机关能与海的对岸相连,我已经告诉过他们根本没有这种东西,但他们并不相信。”
勉强算是能解释的通,但也有个问题。 水手可是视船如命的,一个不剩全都跑到岛上去了没人留下看船? 这个操作可一点都不水手。 不过裴仁礼没有戳破,而是继续问道: “那岛上的人又是怎么……” “当然因为我们也是迷航才到达这座岛的,我倒是从未经历过,听父亲和爷爷那辈人提起,我们曾经因为逃难才进入的迷雾海。”
“不是,我并不是想问你们怎么来的,而是你们……” “您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人的头掉了下来,自己又接回去了?”
裴仁礼确实很想问这点,不过他还在组织语言旁敲侧击,谁知对方大大方方就说了。 “这是一种恩赐。”
“神的?”
“不,是上天的恩赐,是命运的恩赐。”
葛莱本有些狂热的说: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岛上的人就不会再衰老,不需要吃饭或睡觉,也不会因为外伤而死,我们的时间就像是被静止了,我们已经得到了永生。”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诅咒。 用魔法的手段有很多方法都可以延续生命,从长寿药水到某种精密的魔咒,亦或是制作克隆人用于自己的意识转移。 总之方法有很多。 但哪怕再怎么延寿,一般也不会有人获得真正的永生。 毕竟意志禁不起时间的摧残,漫长的时间会把一个人消磨殆尽,即便是毫无感情的巫妖,时间长了也会变成半巫妖,只剩下一颗头,是不死施法者的最后末路。 不过大多数短生种在得到漫长的生命时第一反应就是狂喜,葛莱本的表现就是这种狂喜。 这属于还未见识过时间的毒打,而比起他的态度,裴仁礼更关心那句话中的一个关键词。 时间静止。 从魔法的角度来说,可以控制时间吗? 答案是不能。 因为想要做到控制时间,该法术就必须影响整个宇宙,如此庞大的量级不可能有人做到,哪怕上古精灵最巅峰的时期也不可能。 但既然无法控制整个世界的时间,那是否可以控制某个生物的时间? 这是可能的。 变化学派的法术可以改变物质的性质和状态,例如温度和形体。 而在变化学派的最高成就中,有一项就名为‘时间停止’。 只是这并不是真正的停止时间,而是一个超级加速术,这样在受术者的主观意识里,世界就是停止的了。 而静止,又是另一回事。 假设变化学派的时间停止是快放,那静止自然就是暂停。 一种叫做永恒精滞的法术,可以让受术者进入时间静止状态,这个人可能会保持该状态数百上千年,不会因为生理需求或衰老而死亡,中招的时候是什么样,解除法术后还是什么样。 葛莱本说的静止,显然跟这种法术的效果不同,他们还有意识,可以自由活动,但永恒静滞则会让人失去意识,感觉就是睡了一觉,突然过了几百年似的。 顺便一说,不管是时间停止还是永恒静滞,都属于剑走偏锋的方式影响时间,并非真正的操控时间,所以无法做到时间回溯,魔法世界也还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对于如何做到时间静止的这个话题,葛莱本始终坚持是上天的恩赐。 但从魔法理论的角度来说,这么做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哪有什么上天的恩赐。 这可能是人家最大的秘密,他肯定口风很紧。 不过这也带来另一个问题。 既然你们都永生了,为什么裴仁礼他们来的时候还会碰到幽灵? “很不幸,我们的永生也并不算完美,至少疾病导致的死亡我们无能为力。”
总是念叨着找儿子的玛德琳就是因为死于产褥热,所以这种永生能力没办法救命。 可半身人小女孩夏洛特和桶匠贾科布不是因为疾病死的。 一个是被淹死,一个墓碑上写着上吊自杀。 裴仁礼也确实有点想问问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同,但转念一想。 会不会……他们的永生仅限于这个岛? 如果是这样的话…… 脑子里转着这些,房门再度被打开,之前领裴仁礼他们来的佣人推来一辆茶水车。 葛莱本立刻热情的招待众人: “我听说外面的人都喜欢喝茶,不过我们的岛上没有茶叶,只有这种果汁,请试试,我们岛上的人都很喜欢。”
这座岛本身就很诡异,更别说上面生活的人了,更加诡异。 他们给的东西,最好还是能不吃就不吃。 可直接驳了人家的面子也不好看,至少目前葛莱本表现的很友善,还不清楚岛上有什么秘密的时候,最好还是别撕破脸。 本着这样的想法,卡雅对其他人点点头,伸手拿起倒满果汁的杯子。 她是个战士,体质也远比裴仁礼和伊芙好得多,这也就代表对毒素的抵抗力高得多。 蜜雪儿又是队伍里唯一有解读能力的牧师,自然不能让她喝这种有可能加料的东西,所以卡雅打算自己先试试,没问题再说。 “等等。”
杯子都快到卡雅的嘴边了,裴仁礼突然制止了她。 “葛莱本先生,您刚才提到外面的人都喜欢和茶叶,但您也说过,自己从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小岛,我能请问是听谁说的吗?”
对于裴仁礼的警惕,葛莱本似乎早有预判,闻言很自然的说: “当然是前两天来岛上的那些人,我和他们交谈了一番。”
“呵,你终于露出鸡脚了。看来你确实不知道,水手们可不会喝茶叶,他们浑身都是朗姆酒的味道。”
葛莱本脸色一僵,可能是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但裴仁礼已经拎起了法杖。 “你显然并未和那些水手有过充分的交流,这与你自称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不符。我怀疑哪些水手根本不是在岛上寻找什么出路,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说这话的意思很明确,老子不装了,跟你掀桌。 其他人一听裴仁礼这个态度,立刻就把手放在了武器上。 “您不必有如此大的敌意,好吧,其实他们……” 众人正留神听葛莱本的后半句,此时头顶传来一阵短促的,像是石块摩擦的声音。 一大块石板从天而降,像一堵墙一样瞬间就把裴仁礼他们和葛莱本隔开。 “去死吧,外来者!”
佣人也在同时凶相毕露,抓起茶水车上的餐刀就朝裴仁礼扑了过来。 不过动作完全就是外行人,只见剑光一闪,佣人被瞬间四分五裂。 刚刚通过窥视魔眼,卡雅也看到了这里的人是什么德行,所以她用剑网击将扑过来的佣人大卸八块了。 “难道真的是砍不死吗?”
被大卸八块的佣人依旧在地上蠕动,好像很快就会再把自己重新拼起来。 蜜雪儿扬手抡起狼牙棒对着佣人掉在地上的脑袋就是一下,沉重的狼牙棒直接把他的脑袋杂碎,一颗眼球顺着地板滚来滚去。 但马上又会看到,那团血肉模糊的血迹,也在缓缓的蠕动,看来这样也不会死。 “这些人是对生命的亵渎!”
黎明之主认为,生命的伟大就在于生生不息,老的生命死去,新的生命出现,这是世上最伟大的循环。 而这些时间陷入静止而永生的家伙,和不死生物一样是对生命的亵渎。所以蜜雪儿这一下多少带着点个人情绪。 裴仁礼站起身,一脚把滚到脚边的眼球踩碎: “别费劲了,这帮家伙恐怕就算被切成臊子也不会死。”
伊芙奇怪道: “臊子是什么?”
“额……回头再说,先抓住葛莱本那孙子。”
岛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水手们到底去哪了,恐怕还真得老虎凳辣椒水上一边才能弄清楚。 裴仁礼随手捡起地上的碎块,分开丢进一侧的抽屉里,多少能减缓对方复活的时间。 蜜雪儿则抡起狼牙棒,一下将拦在眼前的墙壁杂碎。 破开的洞口弥漫出大片的烟尘,伊芙轻摇法杖,让烟雾快速落下,卡雅一个箭步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这里有个洞,葛莱本应该是从这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