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脑子多少都有点大病。 这么说多少有些渎神的意味,但确实,脑回路正常的死神和正常的死神信徒并不多。更别说还有耶格那种即使是在死神中也相当于一股泥石流的家伙了。 别人家欢迎仪式都是张灯结彩,隆重热闹。死神的信徒欢迎别人,几乎是按照葬礼的标准来的。 ——真鸡儿别扭。 就像以前提到过的那样,拥有圣痕的裴仁礼在法拉兹玛的信徒看来,几乎就等于是选民,不属于教会,地位却非常超然,被认为是法拉兹玛在凡人世界的意志代行者。 这种家伙来到神殿,几乎是最高规格的礼遇,多少年都不出屋的家伙放纷纷钻出来两两排,以一种送别遗体似的气氛欢迎裴仁礼的到来,就差奏哀乐了……. 率领这帮信徒的,就是之前在去威格林领的时候遇到过的牧师莫林。(详见690章) 记得他说过自己是被调来当主教的,且坚定不移的认为裴仁礼就是神使,自然搬出了最高规格的礼遇。 虽然这种礼遇,不要也罢。 好好的在全体信徒面前露个了脸,那气氛让裴仁礼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该被褪去火化了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等跟葬礼似的欢迎仪式结束,裴仁礼进了会客室往沙发上一坐,立刻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他来不过是临时起意,根本不在计划之中,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女神不久前降下神谕,其中提到了神使您的到来。”
莫林恭恭敬敬的回答,那状态,要不是卡米拉还在裴仁礼旁边,很可能会直接跪下回话。 “还提到了什么?”
既然是其中,那就是还有别的东西。 莫林看了卡米拉一眼,低头说道: “请您跟我来,这位小姐请在这里稍作等候。”
卡米拉因为莫林身上的香料气味已经僵硬的跟木头人似的了,闻言赶紧点头,完全不好奇一位神祇直接发神谕找裴仁礼到底想干嘛。 虽说法拉兹玛用圣痕指引裴仁礼做了不少事情,但圣痕也对裴仁礼有很大的帮助,哪怕他并不是什么信徒,对法拉兹玛还是很有好感的,也有点好奇法拉兹玛突然找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于是他立刻起身跟上莫林的脚步。 离开会客室,踏入点燃了蜡烛的昏暗走廊,莫林沉默的在前面带路,裴仁礼听到自己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看到很多法拉兹玛的信徒同样沉默的跟在后面。 他们依旧披着靛青色的袍子,脸上带着白色的木质面具,微微低头,像是跟随,也像是在朝圣。 摇曳的火光中,他们的脚步声极为轻微,更像是微微的漂浮着。 “我们去哪?”
莫林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旧自顾自的沉默引路,完全不像刚才那样健谈。 裴仁礼觉得莫名其妙,他停下脚步,想要伸手去拽莫林的袍子,结果手碰上去,却摸了个空,仿佛莫林是空气。 不,不对。 裴仁礼立刻意识到,并不是莫林仿佛变成了空气,而是他自己仿佛变成了灵体,就发生在经过走廊的那短短几米之中。 更意外的是,裴仁礼明明停下了脚步,他的身体却仿佛被一股压力推着往前走一样。 这一变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不久,一扇隆重的大门在黑暗的走廊前端浮现,最前面的莫林用双手打开了那扇门。 被无形的压力推搡着,裴仁礼几乎是飘进了大门内。 那是一个空旷昏暗,只有几个烛台照明的大厅,坟墓女士法拉兹玛的神像端坐在尽头,平静慈爱的目光盯着走进这个房间的每一个人,像是在考虑如何宣判他们死后的命运。 “我不明白,你们想……” 转身看过去,不管是刚刚带路的莫林,还是跟在背后的一众信徒,此时都已经消失无踪,进来的大门也已经紧闭,如同从未打开过。 “好吧,我来了。”
裴仁礼非常光棍的走向神像: “我只是想来查一点资料,应该不是多过分的要求吧?”
一座神像不会回答裴仁礼的疑问,而他虽然对法拉兹玛很有好感,但也并不是什么信徒。 如果硬要说裴仁礼有信仰,那就是他只信仰自己。 所以裴仁礼并不会在神像前顶礼膜拜,而是堂堂正正的站在那,与神像的目光对视。 也就在这时候,周遭的黑暗蠕动起来,直接压灭了昏暗的烛火,如同海啸般将裴仁礼吞噬,他甚至都来不及用法术保护一下自己,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不是吧大姐,一言不合就搞我? 事实证明,法拉兹玛还没这么小心眼。 在一片仿佛永恒的黑暗之中,裴仁礼看到尽头亮起一个又一个的光点,它们接连亮起,短短几秒之间,就将视野填满。 如同将黑暗照亮了一样,五彩斑斓的星云组成瑰丽的银河,如同骑在裴仁礼的眼前,一座米黄色的高塔,就凭空悬浮与星空之中。 裴仁礼认出,那是坟墓女士的神域。 很奇怪的是,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认出来,甚至还有一点既视感。 感觉自己以前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明明记忆力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幅画面才对。 正当裴仁礼困惑不已的时候,一道亮光旋转着从米黄色的高塔中飞出,当裴仁礼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面前。 那是一团像是彗星一样的蓝白色光团,它没有任何可以触摸的实体,但裴仁礼却本能的认出,那是法拉兹玛的意志。 “冒险者裴仁礼、魔王阿特拉斯……” 女神冷静平淡的声音从光团中响起,裴仁礼觉得自己就像是看到了一名如小山般巨大,青肤白发的女神端坐在王座上,静静的看着他。 礼貌的行了个法师礼,裴仁礼低头问道: “坟墓女士,我来了,您找我想要做什么?”
“不,不是我找你,而是你在找我。”
坟墓女士回答道: “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想要找到真正敌人的信息,你不会在任何书本上看到,所以我安排了这次会面。”
圣痕在裴仁礼身上,坟墓女士法拉兹玛也在一直关注着裴仁礼的一举一动,直到圣痕完成使命之前,这种紧密的联系不会断开。 听到法拉兹玛这么说,裴仁礼稍稍犹豫了一下: “您知道?”
“当然。”
她的声音就像是追忆: “魔王们的真正敌人,也是我的敌人,一个除非多元宇宙世界整体毁灭,否则永远无法消灭,但又永远存在的敌人。”
“祂是谁?”
法拉兹玛没有正面回答,转而说道: “你应该也知道,在久远的过去,诸神之间曾经爆发过一场大战。”
这事可以说是个人都知道,就是流传甚广的创世神话。 多元宇宙世界刚出现的时候,远古神祇之间的战争,通过这场战争,无数的位面被毁灭,也有无数的位面诞生,同时还诞生了很多最初不存在的神祇。 “但没有多少人知道,远古时期的战争并不仅仅只是我们之间互相攻击,我们也曾经联合起来对付过一个存在。”
裴仁礼抬起头沉声道: “那就是魔王们真正的敌人吗?”
“是的。”
虽然裴仁礼已经从很多地方获得了佐证,证明这个真正的敌人非常牛逼,但还是会感到震撼。 存活至今的远古神明都不是省油的灯,除了把神力分散出去的耶格之外,几乎每一个都是强大神力,并且这些远古神明与整个宇宙的运转也息息相关。 用比较仙侠一点的说法,就是负责了一部分天道的职责。 而让远古神祇联合起来对付的家伙,那得多夸张啊? “你们最终还是打赢了。”
“不,即使我们联合起来,也不足以决定胜负,但最终结果是他被封印了,永久的被关在了虚空中最黑暗最深处的角落。”
这个过程,被法拉兹玛一笔带过了,显然是不太想跟裴仁礼说。 当然,过程对裴仁礼来说也不重要。 “既然已经被封印了,为什么还会有魔王竞技场?”
“他的本体不可能逃离,但一点点意志能离开牢狱,依旧影响着多元宇宙世界,并试图寻找脱离的方法。”
裴仁礼低头思考了一下: “难道,魔王竞技场噶韭菜的属性,是为了帮祂获得能量?”
“噶韭菜?”
裴仁礼仿佛是听到了坟墓女士在笑: “很贴切的形容,但不完全准确,他在吞噬一切能帮助他恢复的事物,他在凡人世界有很多不同的面相,或是通过信徒的祈祷,或是通过战争和瘟疫,任何手段他都会使用,这其中也包括魔王竞技场。”
末了,法拉兹玛又补了一句: “他是完全疯狂,不要试图理解,任何敢直视祂的凡人都会永久失去理智。”
事实上,直视任何神祇都会对凡人产生非常大的压力,即便神祇允许也是一样,这属于是对高维生物本能的恐惧,就比如当人们惊愕的发现,自己所生活的世界不过是更高维度生物手里的一颗玻璃球,那种撕裂三观的恐怖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我该怎么办?”
深吸一口气,裴仁礼缓缓说道: “或者说,您希望我怎么做?”
“你不可能单独打赢这场战争,你需要盟友。”
不知道法拉兹玛做了什么,眼前的星空在一瞬间暗淡下去,只剩下代表法拉兹玛的那个光团。 并且在下一刻,裴仁礼看到一条条金色的丝线出现在自己周围,它们连接到自己的胸口,另一端则伸向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试图看向丝线的远端,隐约间,他看到了躲在神殿外墙下面的拉芙娜,看到了在会客室抱着茶杯,像是小兔子般的卡米拉,看到了在魔王城忙碌的伊芙和爱丽榭,也看到了正在教自己子侄练剑的卡雅,以及在地城中小心前进的冯达尔、阿尔顿、盖瑞和他所有的朋友。 坐在书桌前,正很头疼翻书的菲尔菲,守着大铜锅,等待糖浆冒泡的璐洁,课堂上,听老师讲解并认真记录笔记的杜勒,沼泽里望着星空的蜥蜴人肯特,也有拎着法杖,匆匆走过大理石长廊的夏莉。 所有裴仁礼认识的人仿佛都出现在了每一条丝线的另一头,甚至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都存在,只是丝线的颜色更淡,丝线也更细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只有一条,一条最粗的,几乎如同钢缆一样的金色丝线特别突出,裴仁礼想要看过去的时候,法拉兹玛打断了他。 “你的命运连接到了很多人,你并不是孤身奋战,相信我,你的敌人并非不可战争,你是命运选择的天命者,你要对自己更有自信。”
“可我目前毫无办法,您能告诉我祂的情报吗?”
“我不能说出名字,即便是我的神域,依旧无法抵抗他的侵袭。”
法拉兹玛说着,裴仁礼看到黑暗中再度亮起一道光,并转瞬间飞近,变成一支卷轴停在裴仁礼的面前。 他伸手拿下卷轴,法拉兹玛继续说: “我能提供给你的情报都在这,但仅限于不会引起注意的部分。”
也就是这部分的用处不大。 裴仁礼有点失望,结果法拉兹玛却说: “你需要一个能安静安全的地方与其他的魔王商议,命运没有向我揭示你的结局,但揭示了你的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一条金色的命运丝线亮起,裴仁礼顺着看过去,却看到了一个权杖模样的影像。 它大概只有小臂长,权杖上镶嵌着如同群星般璀璨的钻石。 “那是什么?有什么用?”
“时间到了,去寻找它吧。”
“不是!等会!”
裴仁礼伸手想要让法拉兹玛稍等片刻,但他只觉得眼前一亮,正常的景物如同挤压一般涌入视野。 “神使,您醒了。”
莫林进入视野之中,裴仁礼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躺在了法拉兹玛的神像前,刚刚徒劳的朝着天花板伸出手。 妈的!又是不好好说话的环节! 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