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少卿,香客们陆续返程,仅余十之二三,还稍作停留。”衙役沉声道,随之缓步慢行。
白袍男子颔首示意,遥望穹庐苍顶。
天色偏橘,黄昏已落,倦鸟归巢鸣啾啾。
浴佛庆典首日落幕,除开些许小纰漏,尚可称作顺逐。
自从众僧中毒后,县太爷这条老泥鳅,早以镇守府衙为名,堂而皇之带走大半官差。剩烂摊子,让其接手继续收场。
宋衍料定对方难担重责,便亲自出手处理。
先是从附近寺庙抽调僧尼,确保仪式进程。
再请乡绅协助,请豪门富户各家出一、两名家丁,组成临时护卫队,全权负责安全事宜,避免人群拥挤,爆发踩踏伤亡。
他则统领全局,及时观测异动与隐患,运筹于股掌间。
“这黑龙泉周遭,可发觉踏足痕迹?”宋衍收回视线,淡然反问。
“并无。”衙役答得利落,挺直胸膛解释道,“此地唯一进出的窄巷,设有左右护卫,即便偶遇不便,也能轮流值守。”
“那就好。”
宋衍捻着白玉配饰,步伐愈显轻快。
特意防范未然,也是担忧少数愚昧村民,听信谣言警语,怀揣猎奇思想,强力破坏误伤性命。
其实若真心求死,想拦也拦不了,自家寻根麻绳,何苦玷污佛门圣地。
忽地,细微响动传至耳侧,他顿住脚举目四顾,凝神辨识方位。
那厢泉眼边缘苦撑的沈眉,眼都不敢眨,瞧着那小圆核桃滚啊滚,在距离男子六、七米远处,径直躺平休憩。
“这哪看得到?”她欲哭无泪。
原就深陷困境,无论其怎么喊叫,声音似乎被巨龙吞噬,根本难以传递出。
她急中生智,将左手腕佩戴佛串一把扯下,想凭借弹射珠子,引起对方注意。
只要宋衍察觉黑龙泉异样,起疑近前端详,自己就能得救。
无奈相距甚远,沈眉用劲尝试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对于空旷的寺院阔地,目标物属实过小,除非那人眼力超群,亦或视线有意下移。
掌心仅余最后一颗核桃。
一旦用尽,恐怕再无生机。
倘犹豫不决,又可能错失时机,任由宋衍同衙役离开。
看样子此地已荒废多年,等下一次有人途经,不知猴年马月。
此刻沈眉好比热锅蚂蚁,上蹿下跳,左右摇晃。
她尽了最大气力,仍无法让核桃粒弹射起飞,滚到少卿大人跟前,必须另寻他法。
脑海电光火石间,读书时收看的一段视频浮现,那是场世界斯诺克比赛。
选手在深绿桌面,显露神乎其神技艺。通过连续碰撞,将彩球撞进洞内。
死马当活马医,沈眉即刻敲定一颗核桃,它距离适中,且角度极佳。
她平缓心态,嘘眯起左眼,瞄准后脱手弹出。
核桃略微高于地表,仿佛一支长箭凌空飞行,冲选定的另颗核桃撞去。前者急停,后者蓄力再次往前翻滚。
直抵锦绣贵公子脚旁,才像姑娘般矜持站立。
拐角微风轻拂,惹得树叶沙沙。
“少卿可是有发现?”衙役迟疑问道。
“许是我连日忙碌,竟生幻听,不碍事。”
说罢,他作势欲迈腿。
急得沈眉抓痒挠腮,脱口吼道,“宋衍,宋少卿,宋祖宗,你老倒是往鞋底瞧一眼啊!”
明知对方听不到,女子依旧骂骂咧咧。
这分明是报复她再三婉拒,不愿与之同行,妥妥乃小人行径。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出去对峙。
那头宋衍前行两步,再次转身停歇,只因耳畔莫名发痒。
就在他茫然间,随即鞋头踢到异物,拾起细瞧是颗带孔核桃。
衙役见状不以为然,调笑道,“想是人群拥挤,香客佛串散落,这颗被风刮来这里。”
“方丈还等在宝殿,久了该浑说官家怠慢,少卿请。”
“好。”宋衍应声急行,却将核桃收进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