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做梦都想把玉柱笼进他的袖内,只是,一直没有得逞罢了。 曹寅那个蠢货,放着红透半边天的厉害女婿不拉拢,却把脸面送给讷尔苏去踩,这就不是一般的愚蠢了! “搭理那个蠢货做甚?来,我正好馋酒喝了,咱哥儿三个,整几盅,不对,整几碗。”
老四顺势就坐到了玉柱的身旁,由着四福晋斟满了一碗酒,和玉柱碰碗而干。 对于老四家的厨子,玉柱最满意的就是切出超薄羊肉片的刀工了。 碟内的羊肉片,每一片都切得薄如纸。 如果不是怕有寄生虫,玉柱很可能只烫五下,就要卷了酱料,塞进嘴里了。 畅春园那边开始动工后,老四明显比以前更忙了。 比较麻烦的是,工部只管动工,银子和设计方案,都被攥在内务府的手心里。 为了工程上的事,爱较真的老四,几乎天天和内务府的人吵架。 可是,人家内务府的人,底气十足,压根就不鸟老四这个工部的太上皇。 现任内务府总管,名叫赫奕,正黄旗满洲,出身于赫舍里氏的旁支。 赫奕的父亲帅颜保,乃是赫舍里·索尼的堂弟。 如今的赫奕,已经算是整个赫舍里氏家族,实权最重的一个了。 索额图父子皆被杀,同族的赫奕却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一直稳居于内务府总管的宝座之上。 必须承认,赫奕是个颇有些真本事的家伙。并且,此人尤为擅画也。 玉柱心里明白,老四这是想他去老皇帝的跟前,帮着敲敲边鼓了。 问题是,老皇帝可不是任由玉柱摆布的昏君。 无缘无故的插手内务府的事儿,太敏感了,纯属犯忌讳的事儿,玉柱才不可能去做呢。 见玉柱故意装了傻,老四只得悻悻的举起酒碗,狠狠的和玉柱碰了碗,然后一口扪下了肚内。 老四的酒量,其实浅得很。别说和玉柱拼酒了,就算是老十三,他一个人足以灌倒三个老四,也是毫无压力的事儿。 “表弟,你真不打算帮我?”
老四有些不甘心的问玉柱。 玉柱笑了笑,说:“表哥,我若是贸然插手内务府和工部的事儿,皇上会怎么想?”
这个世界上,除了玉柱之外,就数老四最了解康熙的性子了。 玉柱的反问,令老四哑口无言,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这天,陪老皇帝下棋的时候,老皇帝忽然问玉柱:“最近,事儿不多吧?”
一般人看来,皇帝都这么问了,就算是再忙,也不能说忙啊。 可是,玉柱不是一般人,他涎着脸说:“老爷子,我都十七岁了,尚无嫡子呢。另外,监督衙门里的杂事儿太多了,哪里忙得过来呀?”
康熙只要看见玉柱这种惫懒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他冷冷的一哼,数落道:“小小的年纪,就如此的贪图安逸享乐,怎能成得大事?”
玉柱知道老皇帝并没有真的生气,便笑嘻嘻的说:“老爷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还打算加把劲儿呢。”
原本,若是玉柱很有企图上进心,康熙倒不见得要用他了。 现在,玉柱拼命的躲闪着,不想多办差事。康熙反而觉得,他是上佳的人选了! “嗯,今年是正经的乡试年,江南乡试还缺个正主考。朕原本觉得,你太年轻了,不怎么合适。现在仔细的一想,你倒是最佳的人选了。”
康熙越说越有精神,炯炯有神的盯在玉柱的脸上。 江南乡试的贡院门口,哪一次乡试张榜之后,没有穷酸秀才们聚众闹事? 玉柱才不想掺合进江南士子们的烂泥中去呢,他连连摆着手说:“老爷子,我才几岁呀?读书人会非议朝廷,我大清难道无人乎?不合适,太不合适了。”
“嗯,江南士子们一直口服心不服,你还是太年轻了点。嗯,那就去广东吧。“康熙明显看出玉柱不乐意离开京城的安乐窝,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摆出和蔼可亲的模样,小声安慰玉柱,“很快的,几个月就回来了,耽误不了你生嫡子。”
得了,康熙一锤定音,派了玉柱出典广东乡试。 出任广东乡试的正主考,玉柱肯定是够资格的。 按照朝廷的惯例,出典乡试的主考官,可以是七品官,也可以二品官,这个没啥限制。 但是,乡试主考官和副主考,都必须是进士出身的翰詹科道官。 前科状元,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直南书房,日讲起居注官,侍经筵。 嗨,这一系列耀眼的翰苑头衔,让玉柱压根就没有理由拒绝康熙的要求。 玉柱前脚刚刚到家,魏珠后脚就追来了。 摆好香案后,魏珠宣了旨意。 “内阁奉上谕,翰林院侍读学士玉柱,著钦差出典广东乡试,授正主考,钦此!”
“臣玉柱领旨谢恩。”
玉柱接了旨意后,不露痕迹的冲着吴江使了个眼色,吴江随即出了门。 “有劳魏大人了。”
玉柱请魏珠坐了上座,他打横坐着相陪。 这时,吴江哈着腰,捧着茶盘进来了。借着上茶收托盘的机会,吴江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顺手塞进了魏珠的马蹄袖内。 塞银子的力量是无穷滴! 魏珠摸了把银票,就知道,两千两到手了。 “下官不能坐太久了,免得耽误了去张衡臣的府上传旨。”
魏珠这么一说,玉柱马上就明白了,本次广东乡试的副主考便是张廷玉了。 张廷玉在南书房里待了好几年,现在被老皇帝派了学差。很显然,表现不错,获得了皇帝的青睐,眼看要大用了。 在大清,出典乡试的学差,都属于油水很足的优差,令穷翰林官们羡慕眼热不已。 比如说,汤炳,他此前官运不佳,一直原地踏步。 但是,因为出过好几次学差,有不少门生逢年过节的孝敬着,汤家其实并不穷。 翰林,有红和黑之分,有无入直过南书房,以及出没出过学差,便是其中的最大分水岭。 通俗的说,只要出过几次学差,哪怕官运再不济,有京里的门生照应着,也可以过得比较滋润。 玉柱的家底异常之殷实,他并不在乎门生们的银钱礼敬。 但是,十七岁的正主考,桂榜公布之日,好几百广东的举子,便成了他的门生。 现在还看不出啥来,等十多年后,玉柱身居高位,掌握一定的大权之后,那就了不得了。 到那时,柱公登高一呼,门生们只要不傻,必会追随于他的麾下。 张廷玉出过很多次学差,等他成为和鄂尔泰鼎立的军机大臣之后,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势大难制矣。 乾隆登基之初,对张党和鄂党,都异常之头疼。 忍了十几年,直到张衡臣因年老致仕之前,乾隆才敢找了个异常蹩脚的借口,恶狠狠的对他下手了。 按照惯例,各省的乡试正副主考接旨的第二天上午,都要去午门外,接正式的大诏。 国家抡才大典,不容儿戏,必须要有庄重的仪式感。 只是,玉柱的心里有事,等不到第二天上午了,便坐轿出门,递牌子进了乾清宫。 康熙肯定是猜到了玉柱想说啥,就故意把他晾在了宫门外。 等玉柱在乾清宫的台阶下,站足了一个时辰之后,老皇帝才勉强召见了他。 “老爷子……”玉柱刚想套近乎,康熙便闷哼道,“君臣奏对,休得造次。”
在正式的君臣奏对之时,挨了皇帝训斥,玉柱赶紧摘了顶戴,叩首请罪。 “臣有罪,请皇上重重的责罚。”
一旁的魏珠,急得直冒冷汗,恨不得没在现场。 瞧着玉柱平时挺机灵的,今儿个这是脑子进水了么?万岁爷故意不见他,他却偏要和万岁爷顶牛? 魏珠看得很清楚,万岁爷语气不善,玉柱就应该磕头之后,赶紧的退下了呀。 可是,今天的玉柱,脑袋仿佛被驴踢了一般,不仅不走,还偏要请哪门子的罪呀? “你长能耐了呀,竟敢逼朕破例?”
康熙的语气并不重,但是,整个殿内的温暖,陡然降低了八十度以上。 魏珠冷得瑟瑟发抖,吓得两腿发软,换个人只怕是已经瘫到了地上。 玉柱再次叩了首,苦丧着脸说:“回皇上,臣的那点小毛病,您也是知道的。没办法,臣每日无女不欢呀。若是臣独自南下,肯定是忍不住的要去螵姬。”
魏珠的小心脏,仿佛被人拿着大铁锤,狠狠的砸了一锤,瞬间停止了跳动。 我的小乖乖呀,谁敢当着万岁爷的面,公然说要去螵姬? “哼,那你去陪着老九守陵吧。”
康熙没打算惯着玉柱,直接下了狠手。 谁曾想,玉柱磕头谢恩了后,起身倒退着往外走了。 呀,竟然是接了守陵的口谕! 魏珠看得目瞪口呆,却暗挑大拇指,异常钦佩玉柱的色心和色胆。 照例,乡试的主考官,是不允许携妻妾同行的。 玉柱这小子,宁可去守陵,也要带着女人南下。 “混帐。”
康熙真的火了,脱下手腕上的佛珠,恶狠狠的砸向玉柱。 “啪。”
佛珠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就在魏珠以为玉柱要倒大霉的时候,万岁爷忽然冷冷的说:“只许携一婢。滚吧,再敢惹我生气,就拧下你的脑袋当马子。”
(PS:这一更,写得比较深了,但是余味无穷。某些细节看不懂的,可以书评区留言问我,也可以等着下一更看我的解释。但是,如此精彩的桥段,月票岂能不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