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份请柬,由孙承运、刘瞰和赵东河,分别找人书写,并送到各个商户的家里去。 每个人分到了七十户左右的请柬,还要负责送到位,时间确实有点紧了。 于是,三个委员,就都下去忙了。 玉柱喝了几口茶,吩咐下去,把身边的管事、随从、护卫和小厮们,都叫了来。 “你们都跟了我不短的时间。现在,机会来了,能不能抓得住,就全看你们自己的真本事了。”
玉柱望着他的心腹们,微微一笑,接着说,“你们各自带上纸笔,去四九城里的各个集市也好,商户也罢,务必要把各个货品的零售价都弄清楚,详细的记在纸上。”
见大家有些发懵,玉柱笑着解释说:“不认识字,不打紧的,我给你们每人十两的经费,可以拿去请人帮你们代写。”
“十天为期,过时再交,就不算数了。到时候啊,可别说我这个当主子的,不给机会提拔你们的屁话了。”
玉柱把话已经说白了,他们再听不懂,那就只能继续当人下人了。 在这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社会,玉柱立下大功后,趁机保举身边人做官或是为吏,乃是公认的明规则。 实际上,王公贵族们,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家奴做官的路径,其实也有固定的套路。 玉柱找关系,帮他们先除奴籍,再出钱帮他们捐官,获取做官的资格。 等立下大功,趁皇帝高兴的时候,玉柱在奏折里附上夹片,予以保举。 汉臣的奴仆们,哪怕是本人脱了奴籍,因三代内不许入科举和入仕,到其重孙辈才有资格做官。 所以呢,红楼梦里,赖嬷嬷的孙子赖尚荣,刚脱离了奴籍,就可以捐官,其中隐含着曹家是汉军旗下享有的特权。 曹家都可以,玉柱那可是满洲镶黄旗下的大贵族,自然拥有保举自家奴仆做官的特权。 没办法,旗人太少了,帝国又太大了。旗人自己的家奴,总比南边的汉人,要可靠得多吧? 整个内城的旗人,顶多也就是三十万而已,却要管理偌大的帝国,以及上亿的汉人,他们的奴仆也就必然要高人一等了。 以旗制汉,以旗制蒙,以旗制四夷,旗民不通婚,乃是鞑清的基本国策。 旗人的奴仆,就是和汉人的奴仆,待遇迥然不同,这个是基本的现实。 玉柱给了身边人机会,抓不抓得住,就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一时间,胡彪、吴江等人,个个喜笑颜开,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番了。 这年头,岂有无缘无故的忠诚? 当主子的,若是没有银子和前程的加持,指望下人们的忠诚,那只怕是喝多了,说醉话吧? 索额图父子皆亡之后,原本依附于赫舍里家的众多党羽,早就如鸟兽散,各奔前程去了。 霍去病,从不和将士们共苦。他喝美酒,吃上等羊肉,睡豪华大帐。将士们喝浑水,啃干粮,挤小帐。 但是,霍去病的人马,却敢深入敌境数千里,屡屡打胜仗,还不出叛徒。 说白了,就是一个核心要点,跟着霍去病卖命,大家都有升官发财的大希望。 玉柱见大家都明白了,就摆了摆手,示意都可以下去准备了。 等别人都走了,吴盛却留下了。 玉柱端起手里的茶盏,略饮了两小口,信口问他:“怎么还不去准备呀?”
吴盛哈着腰,小声说:“都走光了,谁来伺候二爷您呢?小的情愿不要前程,也要待在您的身边。”
玉柱的哑然一笑,看看,看看吧,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吴盛没有说半句漂亮话,更不可能给玉柱送钱,却是真正的聪明人。 说白了,吴盛宁可放弃掉眼前看得见的前程,也要留下来伺候玉柱。 他的选择,就和玉柱真心替康熙做打算,大致差不多的性质了。 你看见好处就跑远了,却不考虑老板的感受,还要埋怨老板有眼无珠,提拔太慢了。 嘿,老板傻,还是你傻? “去吧,我身边多的是人伺候着,不缺你一个。十天后,再回我的身边。”
玉柱再三劝解,吴盛这才勉强走了。 望着吴盛远去的背影,玉柱不禁轻叹了一声,这人呐,路都是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 吴江,在面儿上显得很机灵,也很会办事。可是呢,一到关键节点,他却不如吴盛这么的厚道和忠诚啊! 这个时候,玉柱忽然有所悟,很是理解了康熙的感受。 太子胤礽,天天谋划着,要提前接班。老八,日日惦记着夺取太子之位。 谁考虑过康熙的感受? 康熙呢,只因有李渊和李隆基这两个太上皇的凄凉先例,他绝对是不死不肯交权的。 乾隆,假惺惺的让位给了嘉庆,却利用和绅,直到驾崩前一刻,始终掌握着大权。 归根到底,哪怕是亲儿子,也必须要考虑亲爹的真实想法和感受啊! 三等阿达哈哈番(轻车都尉),从三品的爵位,玉柱已经是钦差大臣了。 按照大清会典的规定,从三品以上的臣工,在京城的时候,才被允许乘坐四人官轿。 重臣们的官轿形制,银顶,皂盖,皂帏。 照规矩,玉柱这个钦差大臣,可乘八抬大轿。 问题是,只要不出京,就连首席满洲大学士马齐,也只能乘坐四人官轿。 玉柱才不傻呢,在京城里的时候,自然不会去坐八抬大轿。 十六岁的从四品官,还是三品的爵位,再来个惹人注目的八抬大轿。 朝堂上掌权的老头子们,会怎么看玉柱? 回家之后,玉柱换了衣服,有事去见李四儿。 杏娇则在正房里,把红梅的种种表现,一一禀报给了秀云。 “奶奶,红梅那小蹄子,异常之狡猾。奴婢无论安排她做什么差事,她都乖乖的听话去做了,而且做的还几乎没有可挑剔之处。”
杏娇和秀云,也是一起长大的。她们两个,名为主婢,实为小姊妹。 所以,杏娇的话,很是可信。 秀云没有吱声,杏蕊便问杏娇:“你不让她出院子闲逛,她就真的不出半步?”
杏娇叹了口气,说:“是的,看上去乖得很,也从不乱打听院子里的事儿。”
杏蕊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转头望着秀云,小声说:“奶奶,红梅如此的狡诈,咱们不可不防啊。”
秀云淡淡的一笑,说:“怎么防?永远不许她靠近你们爷么?不可能的事情啊。”
有李四儿在呢,即使秀云想办法赶走了红梅,也还会赏来别的女人。 若是那等专门以勾男人为职业的扬州瘦马,那就更麻烦了。 “你们呀,就少操这些闲心了。红梅再厉害,不过是抬为妾室罢了,能翻得上天么?”
秀云忽然幽幽一叹,“那边还没有进门的小曹佳氏,才是咱们的大敌呢。”
“听我阿玛说,皇上待曹家格外的不同,曹家又有的是钱。若是,那小曹佳氏,有杏蕊这般的美貌,只怕是……”秀云忽然收住了话头。 但是,她的未尽之意,杏娇和杏蕊却都是心里有数的。 小曹佳氏,也是玉柱的正妻,而且还背靠着有钱有势的曹家。 实际上,她对秀云的威胁,可比红梅大得多了。 更麻烦的是,秀云被皇帝剥夺了进宫觐见的资格,这就有很大的短板了。 在嫡子没有长大成人,立得起门户之前,女人是靠着男人过日子的。 客观的说,玉柱捞到手的各种资源,总是有限的。多给了小曹佳氏一份,秀云就少拿一份。 秀云少拿了一份,她未来的嫡子,也跟着少得一份。 “奶奶,那可怎么办呀?”
杏蕊是个急性子,也没多想,就问出了口。 秀云轻抚发鬓,微微一笑,异常淡定的说:“整天睡在我身旁的男人,是个野心勃勃的爷们。若要真正的走进他的心坎里去,只有在大事上帮得上大忙,才有可能。”
嘿,秀云很有眼力,可谓是一语中的也。 “杏娇,你说说看,我阿玛和哥哥那边,和曹家相比,有何底蕴?”
秀云故意想考较一下杏娇的见识。 杏娇皱紧了秀眉,凝神思索了片刻,很认真的说:“咱们家的百年人参多,老太爷的忠诚老部下多,老爷在内务府里的老关系多。别的且不提了,咱们爷若是想立军功得高爵,咱们家肯定出得上大力。”
秀云很是欣慰的瞥了眼杏娇。别看,杏娇的姿色比杏蕊逊色了一点点,可是,杏娇显然更具有大智慧。 并且,秀云已经注意到了,杏娇提及富察家的时候,说的是咱们家。 这就属于典型的,把富察家,当成是自己的家了。 客观的说,吃里扒外的人,就算是在新主子那里,也不可能获得真正的信任。 “杏娇,你说,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秀云来了兴致,就想看看杏娇的大智慧,到了何等程度? “嘻嘻,我的好奶奶呀,那还用问嘛?当然是早生嫡子了。”
杏娇露出俏皮的娇笑,“您今儿个不是要做玫瑰饼么?我呀,就去花园子里采了一些回来,不成想,倒是听了一耳朵不该听的壁角。咱们隔院的那户人家,当家的少奶奶至今无嫡子,庶子却足有七八个之多,唉,她快要被贱妾们欺负死了,偷偷的躲着哭呢。”
秀云点了点头,世道不好,对女人太过于苛刻了。 长远的看,膝下无嫡子,才是秀云最大的远忧。 “杏蕊,你花了很多的心思,奋力帮我笼住了你们爷,我就不说谢了。将来啊,你的亲儿,娶媳妇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是怎么疼你的。”
秀云很是欣慰,小姊妹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很深。 饮水思源,秀云如今格外的感激伊尔根觉罗氏。 只有亲妈,才可能从那么早开始,就全心全意的替秀云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