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知与冢田沙纪一起回到办公室。 顾青知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便可以看到办公室共有十张书桌,门对面的墙边是一排书柜,右拐角处是烧水和暖瓶摆放的位置。 此时办公室中还有三名老师。 其中一人站在窗户边抽烟,一人站在泡茶,还有一人伏案备课。 顾青知可以分别将他们的名字对上号。 站在窗户边抽烟的叫徐厚实,长的弱不禁风,乌黑的头发梳成三七,被抹的油亮。他平时除了上课便是去赌场赌钱,听说欠了一屁股债。 顾青知怀疑过徐厚实的身份,只是日本人给的档案中并没有详细材料,所以,顾青知暂时也无法判断徐厚实到底有没有问题。 正在泡茶的是杨钧海,他身材修长、留着平头,脸部轮廓分明、左脸颊酒窝深陷,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很耐看。 顾青知知道杨钧海除了在小学上课,还是江东新报的日文翻译,平时喜欢往江东新报跑,今天能够一直留在办公室,实属不易,也可能和顾青知这个新到的同事有关。 毕竟,江城关于顾青知的传说太多了,杨钧海很可能想认识认识顾青知。 顾青知初见杨钧海的材料时,便猜测过杨钧海的身份,要说办公室中几位老师谁最可能是抗日的同志,顾青知认为杨钧海很可能就是。 因为杨钧海与辛厚之一样,曾经都匿名在报纸上发表过抗日言论。 顾青知相信日本人也一定查到过关于杨钧海和辛厚之的所作所为,但特高课为什么没有对二人实施抓捕? 顾青知一度认为是日本人没有证据。 后来,顾青知才想明白,日本人是不想打草惊蛇。 另一位伏在办公桌上备课的叫周兴东,平头正脸、脸庞清秀,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比徐厚实和杨钧海年轻。 顾青知不仅知道他,甚至还在太古洋行江城支行见过他,因为周兴东兼职太古洋行的翻译。 冢田沙纪回到办公室之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他的办公桌为入门最里边,她单独一人独占两张书桌。 徐厚实和佟义杰的办公桌在冢田沙纪的正前方,靠窗户边。 他们右边是杨钧海和周兴东。 冢田沙纪右边是另一名老师李海荣和辛厚之的办公桌。 顾青知的办公桌原本是杂物桌,他来到学校之后,陶学忠将杂物桌收拾之后,腾出一张桌子给顾青知。 顾青知对面的桌上摆放着各类书籍和报纸。 顾青知捧着茶杯走到杨钧海身边,杨钧海笑道:“顾老师尝尝我这新到的茶叶?”
站在窗边吸烟的徐厚实瞥了一眼顾、杨二人。 周兴东的笔锋突然一顿。 顾青知笑道:“杨老师订的什么好茶?”
“红茶,不知道顾老师喝不喝的惯。”
杨钧海笑道。 顾青知在调查科的时候常饮绿茶,很少喝红茶。 “没喝过,不过我倒是听说祁门红茶,据说一九一五年在万国博览会上获得了什么金质奖章?”
顾青知笑着问道,他对这类的知识了解不多,但祁门红茶的名头是听过的。 杨钧海诧异的看着顾青知,冲顾青知竖起大拇指,感慨道:“顾老师涉猎广泛啊,没想到不饮红茶,却也知道祁门红茶之名。”
徐厚实听到杨、顾二人的对话,嗤之以鼻。 周兴东埋头备课,不问东西。 “顾老师尝尝?”
杨钧海从茶叶罐中抖出一撮,请顾青知品鉴。 杨钧海又说道:“咱们喝茶就喝个味,喝个名气,也不论他那花里胡哨的泡法,直接扔在茶杯中,泡吧泡吧,尝尝味儿。”
顾青知一看杨钧海茶叶罐中露出的茶叶,只见其外形条索紧细,嫩毫显露,色泽润,匀整,并且香气高醇,嫩度明显、整齐、色鲜艳。 再看杨钧海茶杯中泡发的水色红艳明亮。 顾青知称赞道:“好茶。”
杨钧海得意的、低声说道:“好不容易托朋友弄来的,寻常时候不易得来。”
顾青知捏了那么一小撮,扔在杯底,暖壶中的热水冲下去,肉眼可见的水色变得红艳明亮、香气扑鼻。 杨钧海宝贝似的收起茶叶,他在办公室中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人喝过他的茶叶。 顾青知能有幸喝到他手中的茶叶,那属于蝎子粑粑——独一份。 “老杨,你可是向来一毛不拔,怎么见到顾老师就献殷勤啊?”
徐厚实将烟头按灭在自己办公桌的烟灰缸中,颇为玩味的打趣着杨钧海。 徐厚实早就看顾青知不爽,他作为章幼营安插在日文小学的眼线,当他得知顾青知到学校教书之后,就将消息传递给了章幼营,章幼营让他监视好顾青知。 所以,他一直在监视顾青知。 徐厚实看到顾青知与杨钧海相谈甚欢,故意用语气刺激二人。 这要是顾青知没有被免职之前,徐厚实可不敢在顾青知如此造次,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徐老师,我与顾老师一见如故,可不是什么烂人都能比的。”
杨钧海这话说的比较狠,差不多将所有没有被他重视过的人都骂了一遍,可周兴东却连头也不抬。 徐厚实气愤的指着杨钧海:“你~~” 杨钧海将茶叶所在抽屉中,坐在办公桌前,吹了吹茶杯中的谁,轻啜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徐老师,今天上午你可还说顾老师教授中文课会给你带来麻烦,我看你可要好好学学中文,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徐厚实轻拍桌子,到底没与杨钧海争锋相对,但他内心却十分恨杨钧海。 此时争得一时口舌之利,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好处,反倒是让人轻看他。 只听徐厚实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顾青知的目光从杨钧海身上扫到徐厚实脸上。 杨、徐二人之争,他并没有参与,只是简单的听二人争辩,便知道此二人寻常时候互相绝对不对付。 小小的办公室中,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系,有自己的目的。 顾青知尚且分不清他们谁好谁坏、谁奸谁忠,他暂时只想做一个看客,以最快的速度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搞明白他们背后的隐藏的关系,弄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