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住了一巴掌抽死皇太孙的想法。 私自领军深入,若非朱瞻基是皇太孙,光凭这条罪名朱高燨砍了他都不过分! “谁叫李谦?”
朱高燨眼神冷漠的扫视了一眼朱瞻基身后众人。 他历经血战,此刻浑身战甲透红,脸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身上的煞气让众人不禁被吓得后退两步。 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宦官李谦,此刻却显得唯唯诺诺:“奴婢内侍李谦,参见祁王爷……” 没等他说完,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朱高燨毫不犹如的挥舞手中障刀,斩碎了李谦的脖颈! 鲜血泼洒在枯黄的野草上,李谦捂着脖颈,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 朱瞻基大惊:“四叔这是何意!”
他以为朱高燨要暗害于他,毕竟场上剩余的人里,风字营都是祁王的人,若是祁王想要杀他,大可斩草除根,而后把“杀害皇太孙”的罪名推倒瓦剌人的身上。 “这该死的宦官李谦,挟持皇太孙陷入危难当中!”
朱高燨大喝一声,“本王尚还问罪,此人便已畏罪自尽,汝等都看在眼里,回老营之后该怎么呈报,我想你们心里自有估量!”
他这句话,不只是对朱瞻基说的,更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朱瞻基后背升起了一层冷汗,这才想明白自己刚才是冤枉四叔了。 朱高燨这哪里是要害他,分明是在为他洗白! 皇太孙年轻气盛,在战场上肆意妄为,违抗军令私自领兵追敌,险些丢了性命,误了国家大事。 这罪名太重了,朱瞻基哪怕是皇太孙,也背不动这么大的罪名。 而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找一个背锅侠。 很不幸,李谦就是背锅侠。 朱高燨把锅全都甩在了李谦的身上,给朱瞻基洗白白,而后再顺便宰了李谦,死无对证。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都成了李谦做的,而朱瞻基只是一个受害者。 洗煤球这行当,朱高燨是专业的。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可能李谦不太高兴,毕竟他虽有蛊惑皇太孙的成分,但若是朱瞻基当真内心坚定,他也不可能蛊惑成功。 朱瞻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李谦真该死啊!”
识趣的蒙古汉子赤戎大喝一声,“此等奸贼,当斩!”
有赤戎开了头,风字营的众人也反应过来,高声说道:“李谦这厮,罪孽深重!”
“可怜皇太孙年少无知,竟险些被这奸贼给害了性命,呜呜呜……” “这李谦死不足惜,当凌迟处死!”
“幸好王爷明断是非,这才还了皇太孙一个公道!”
“……” 皇太孙朱瞻基眨了眨眼:唉?原来我是无辜的吗? 啊? 还有这种事情? 朱瞻基向祁王叔躬身行大礼:“多谢王叔,救了侄儿这一条命!”
他这声道谢是发自内心的。 算起来,朱高燨已经救了他两次命了。 第一次是在徐州随驾狩猎的时候,漫山遍野的刀客刺王杀驾,朱高燨出手相助,朱瞻基这才从刀光剑雨中保下了一条小命。 第二次就是在这里,朱高燨将朱瞻基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在瓦剌铁蹄之下救了朱瞻基的小命,杀了李谦来给他洗白。 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如此换算,朱瞻基要还给祁王的恩情怕是得有太平洋那么多。 …… 明军老营里,朱棣面色阴沉,营中的武勋将官一言不发。 “报!”
营外骁骑高声道:“禀万岁!祁王殿下驰援九龙口,诛杀瓦剌顺宁王马哈木,皇太孙安然无恙!”
听到这话,朱棣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祁王,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忽然,朱棣愣了一下:“等等,诛杀……马哈木?”
什么情况? 马哈木不是已经逃脱了吗? 祁王能救下皇太孙,皇帝已经觉得万幸,至于能否追击的上马哈木,这他是万万没有设想过的。 正逢此时,朱高燨带着的风字营回营了。 “儿臣朱高燨,幸不辱命!”
朱高燨与朱瞻基并肩走进了老营。 朱瞻基一眼不发,就好像犯了错误的孩子,等待着长辈的雷霆怒火。 而朱高燨则手里拎着一枚披头散发的带血头颅,扔在了地上。 “此乃马哈木之首级,儿臣呈来献于父皇!”
闻言,老营里众人纷纷起身,倒抽一口凉气。 这祁王爷真把马哈木给宰了?! “好!”
朱棣大喜,“祁王真乃朕之麒麟子也!”
朱高燨闻言心中警铃直响。 若是寻常皇帝夸赞皇子,那皇子定然是大喜。 可若是朱棣夸赞皇子,指定是没什么好事。 君不见昔日汉王在靖难时屡次被朱棣称赞,结果不还是被朱棣当成了傀儡,推出去和太子爷打擂台? 父皇!儿臣何罪之有,您竟然要夸赞儿臣! 不过显然这是朱高燨是受到片面影响了,朱棣是真心的夸赞。 “此战,我军斩敌两万余骑兵,俘虏战马四万多匹,斩杀瓦剌顺宁王马哈木,擒获王子十余人,当为大捷!”
朱棣龙心大悦,说道:“若论首功,当为祁王!”
老营里的众将点了点头,赞同皇帝的意见。 问首功,除祁王还能有谁? 首战领风字营八百人打前锋,生擒瓦剌安乐王把秃孛罗,斩敌俘虏五千余骑,缴获无数! 忽兰忽失温之战,依旧是祁王,依旧是风字营八百人,迎面瓦剌主力,打法凶猛,八百骑追杀上万瓦剌铁骑,断绝了瓦剌最后的翻盘希望! 最后一战,与九龙口斩杀瓦剌顺宁王马哈木! “儿臣有罪。”
朱高燨没有兴奋,而是缓缓说道,“内侍李谦挟持太孙陷于危机,此贼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尽,儿臣未能阻拦,把这厮押回来让众将士泄愤,请父皇降罪!”
本来因为打了打胜仗而兴高采烈的老营众将,因为这一句话冷静了下来。 李谦挟持太孙陷于危机?畏罪自尽? 得了吧! 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心里门儿清! 还不是皇太孙作死,才差点把自己玩没了? 朱棣稍作沉吟,说道:“你有何罪?李谦此贼胆大妄为,人人得而诛之,于你何干!”
李谦是怎么死的,老爷子心里也明白,朱高燨这是在为太孙洗白。 其实也不仅仅是在位太孙洗白,说到底,这事传出去丢的是朱家人的脸,就连太子爷也免不了受到牵扯。 而祁王的处理方式,让朱棣很满意,算是把这件丢人的事翻过篇去了。 这一次,他是真心对朱瞻基有些失望了,纵然很大程度上来将,是因为皇太孙过于年轻。 可年轻,并不是犯错的借口。祁王的年龄分明比太孙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有了大将气候,功冠全军,屡战屡胜。而皇太孙在此战之中……嗯,说他是搅屎棍,都算是夸他了。 得亏祁王在最后把皇太孙给救了下来,还诛杀了马哈木,让此事显得没那么辣眼,否则的话皇太孙在此战之后,免不了多一个“战犯”称号。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祁王这么一比,皇太孙殿下属实就有些……拉胯。 朱棣高声说道:“今日犒劳全军,明日动员发兵狼居胥山,祭天封礼!”
狼居胥山,位于忽兰忽失温以东数里之处,为当年大汉冠军候霍去病功成名就之地,在霍去病之后,封狼居胥便成了汉人武将的最高荣誉之一。 其实早在忽兰忽失温之战前,明军就已经从狼居胥山旁边路过。 只不过当时瓦剌尚未战败,提前封狼居胥的话不太合适,于是朱棣便忍耐到了今日。 …… 次日,明军意气风发,从忽兰忽失温出发,抵达了狼居胥山。 此时,正逢傍晚,放眼望去,美凤扬沙,将士们背弓策马,于山巅眺望,何等豪迈! 在狼居胥山的山巅,有一座小土坛,很明显是人为建造,稍有磨损。 这是在永乐八年,明军击败阿鲁台后,朱棣敕令人杀青牛白马祭封天地,积土为坛,封狼居胥的证明。 封狼居胥这样武将至高勋荣的难度,类似于现代军队越过了太平洋,一路杀到白头鹰的老家,并且在华盛顿举办了盛大的游行典礼…… 时隔三年,朱棣又来了。 狼胥山前秋风紧,黄沙漠漠起塞声。 众将士们再一次杀青牛白马,积土为坛! 永乐十一年十一月,狼居胥山的山巅出现了两座小土坛,一旧一新。 旧的土坛,是埋葬鞑靼的坟墓。 新的土坛,是埋葬瓦剌的坟墓。 朱棣拎起一坛子美酒,洒在了土坛上。 舍滩祭天,一杯祭年! “你说,后人们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位永乐皇帝,两次北征,两次封狼居胥吗?”
朱棣立足于山巅,沧桑的投望向极北之地,云雾飘渺,仿若触手可及。 朱高燨站在皇帝身后,坚定的说道:“他们会记得,他们一定会记得!”
朱棣释然一笑,他展开了双臂拥向前方,将云雾揽在了怀里,亦将天下拥入心中。 “后人会记得,曾经有一位永乐皇帝,不爱酒色靡音,而钟情于金戈铁马!”
天上云雾迎风而动,最终凝结成了一个汉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