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沐语停下了脚步，这是第一次，她退缩了，并非她的感情那么容易放下，而是她也想知道，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感情吗？
她站在原地，看着流火走远。
容家的事，她并未提起，可陛下知道。
如果父亲还在，许是会欣慰的吧，容家大仇已报，她也活的很好。
北容站在不远处，他是意外的，他意外容沐语放下的这么快。
他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突然。
容沐语转回身，直视着北容，她屈膝行礼之后就走了。
北容摸了摸鼻子，他承认，他低估了容沐语。
“北大人，你不是六根清了吗？怎么大半夜的在这盯着人家姑娘看。”
北容转回头，“岚大人好本事。”
“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是有些心疼，虽然她和我不同，但看到她，就像是看到那个曾经想要飞蛾扑火的我。或许，因为我淋过雨。”
北容微笑，“岚大人，是个通透的人，只是说话有些讨人厌。”
“实话总是不中听的。”岚玥并未反省。
她承认，她对北容比陛下还要多一些在意，但这位拒绝她更早。
她倒是想看看，咱们北大人是不是真的对男女之情断了心思。
北容是不懂，他为什么要大半夜在这听岚玥说些不中听的实话。
“属下送大人回宫吧。”岚玥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不必。”北容转身就走了。
岚玥轻叹，可惜了，漫漫长夜，深宫寂寞。
流火回了家，家里倒是挺安静。
他去了星凉的院子，月星凉坐在院中，看星星呢。
“祖母睡下了吗？”
“没有，刚回房，估计这会祖父在罚跪。”
“哦。”流火坐在月星凉身旁，“容家只有容沐语了。”
“这事我只听了个大概，但详情是怎样的？容家人人皆武，怎么会只活了容沐语一个？”
“因为容家上到七十岁的老祖宗，下到十岁的孩童，都参与了营救，容家全家出马，想要救出我父亲。容沐语当时还在襁褓之中。”
月星凉沉默了。
可以想到容家人当时的模样，也能想到当时有多惨烈。
她对容沐语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这姑娘从未提过恩情，而流火确实欠了容家。
“既然这样就让她跟在北容身边吧。”
“北容不一定乐意。”流火也没纠结这件事。
北容不乐意没关系，岚玥那边肯定也需要人手。
月星凉突然就不想睡了，她说：“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好。”流火自然知道她想干嘛去。
流火进了浴房，泡在热水中，昏昏欲睡。
月星凉进了宫，她寻到了容沐语的住处。
容沐语披散着头发，泡在浴桶中，她闭上了眼，她轻声说：“既然来了，就进来说话吧。”
月星凉翻窗而入，她拿起巾布，给容沐语搓着背。
容沐语睁开了眼，她不太懂，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也不至于服侍她吧？
“我不去争与你无关，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不争了啊？”
“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月星凉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说道：“辛苦你了。”
容沐语僵住了，她有些意外，“有什么辛苦的啊？我被穆家老祖宗捡回了家，自小衣食无忧。”
“嗯。”月星凉轻轻应着声。
容沐语安静了，她低下了头，眼泪落在了水中，溅起了水花。
她声音很轻，“月星凉，被家人围绕的感觉很好吧？”
她知晓储君之争，成王败寇，可……心里还是难受的。
“嗯。”
“我自小跟在老祖宗身边，老祖宗是我的恩人。可我还是会贪心地想，如果我的家人还在该有多好。储君之争，容氏一族全族为太子而战。我不怪他们，就是……有些委屈，你说我爹娘当时就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一个我吗？”
月星凉的手指划过容沐语的后背，这姑娘的肌肤真是滑溜，她的后背比不凉还完美。
“肯定是想过的，但容家是太子党，要么太子败，容氏一族是战败的一方，乱臣贼子，后代只能活在屈辱中。”要么就是拼死一战。
“道理我都懂。”
“你可以难过，你也有资格难过。你可以去怨，不必愧疚。”
容沐语笑了，笑中带泪，“是啊，我可以去怨，但我不能啊，容氏一族对太子一脉忠心耿耿，我去怨，就是违背了先人的意愿。他们豁出了全族的性命，得来的一切，太过沉重。”
月星凉放下了巾布，拿起水瓢，冲洗了下容沐语的背。
“容氏一族忠心耿耿，你是容家唯一的后人。你想要做后宫之主，整座后宫送你，可你真的想吗？”
容沐语微怔，她可不信，“你才舍不得跟我分享陛下。”
“只是给你后宫，流火是我的。”
“哦。”容沐语陷入了沉思。
她承认，她贪图陛下的容貌，贪图权势，可守着一个心里没她的人到老，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这座宫殿太大了，她守着这里有什么用？可以出租吗？
容沐语琢磨了一下就懂了，她失笑，“我之前想过，我绝对不会被你说服，我不是岚玥，我心里没有家国天下，我只想嫁个喜欢的人，守着我自己的小家，一个属于我的地方。我可以宴请我的朋友，我可以……”
她顿了顿，“我知道这样不对，老祖宗对我的恩情比天还大。”
“这是两码事，老祖宗对你再好，跟你想有自己的家并不冲突。要不你去问问朝云，孩子都向往自由，这并不代表你不孝。”
“别的孩子可以向往自由，可是我有这个资格吗？我用这条命还给老祖宗都不够。”
“要不你去问问老祖宗？”
“我不敢。”
“我帮你。”
容沐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月星凉已经不见了。
月星凉跑去了穆家大宅，天快亮了，老祖宗起的很早，在院子里舞长枪呢。
月星凉落下之后，跟老祖宗过了几招。
老祖宗手有些颤抖，这月家人的力气太大了，她把长枪扔回了武器架。
“这么早来是有急事？”
“不算急事，但我喜欢把事情都解决了再睡觉。”
穆家老祖宗笑了，“走吧。”
“您老真聪明。”
“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活得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