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九月二十一日辰时,三寨中间的校场上,全都站满了吕梁山三寨之人。 今日又是晴天,日出于东方,洒下无数金辉,给山寨地面残雪,染上一层金黄。 农历九月的北地,天气哪怕出了太阳,亦是寒冷非常,许是昨日冰雪融化,水汽升腾,此刻,一条条薄雾丝带穿绕在树木房屋中间。 天气放晴,吕梁山三寨基本整合完毕,昨日午后,李自敬便下令,让留守山下的大营军民数千人,全部上了吕梁山。 尽管吕梁山房屋众多,安置这多人也很拥挤,等到打下对面阴山十个山寨后,再行分流。 李自敬居于高台之上,被动面西,身穿山纹铁甲,头戴八瓣帽儿铁尖盔,外罩血红披风,手拄腰刀,肃然而立。 李自敬两侧,身后两步左右延开,分立站定众将,全都一身戎甲,面向台下。 一杆赤红‘李’字帅旗雾中翻腾,李字大旗旁,则是昨夜连夜赶制出来的‘武定铁骑’大旗。 武定铁骑大旗与武定军大纛紧挨着,两杆旗帜全都是区别于李字帅旗赤红,以红色为底,黑色镶边。 武定铁骑,武定军两杆大旗之外,则是各兵种旗帜,骑兵绣着雄鹰的兵旗,代表其迅疾如鹰,攻击犀利;长枪兵绣着大山的兵旗,代表着不动如山,枪阵如林; 刀盾兵兵旗绣着野火图案,代表其侵入野火,势若燎原之意,火铳兵兵旗则绣着雷霆,代表其声势如雷,万物齑粉之意。 最后台下南北两侧,则插着一面面把总旗,哨旗,队旗,甲旗,无风自扬。 校场下面,最前面是武定军的士兵,他们全都内穿鸳鸯战袄,中披铜钉棉甲,外罩护胸铁甲,头戴飞碟笠帽,脚下牛皮战靴,手中枪,腰间刀,沉默肃立,杀气腾腾。 与武定军士兵的军容军纪相比,吕梁山三寨的人则就不堪入目,他们人数众多,全都裹着厚厚的皮裘棉袄,缩手缩脑,还不停的搓手跺脚,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个士兵的样子。 这些原本是马匪的山寨青壮,他们此刻全都好奇的看着台上的上官们,昨日他们都从自家首领嘴里得知,吕梁山三寨合三为一,改作‘吕梁山乡堡’了。 他们这些原本分属各个势力首领的马匪们,也全都划入新建立的吕梁山铁骑中。 这种变化,对他们来说,最多是惊疑,不会震惊,因为在他们看来,名号的变化,分属的不同,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一天该吃多少饭还是多少饭,每次出战得胜归来,想必该怎么分配战利品还是怎么分配。 他们这些喽啰小兵,已经习惯了原本的战利品分配模式,大头归于势力首领,小头归于大家。 所以他们浑然不在意,也没感受到名称的变化,分属的不同,与自己有多少关系。 他们还是按照以前的模样,乱糟糟的挤成一团,三五成群,低声相互打听着,是不是今天要跟对面马鬃山干了? 李自敬脸色难看的扫视着下面的那些吕梁山三寨的士兵,原本这些人都是马匪,军纪之差心中已经有了预料,但是今日亲眼看到,这等已经不算是‘差’,简直是毫无军纪的表现,还是狠狠的震撼到了李自敬。 这种士兵能打仗?最多靠着自身的勇武,打一些顺风仗,一旦碰上硬仗苦战,绝对会崩溃。 幸亏自己已经开始着手整肃军纪,否则这些原本马匪的家伙,加入自己的麾下,绝对会成为害群之马,不但毫无裨益,还拖自己大军的后腿。 李自敬犀利的眼神落到原吕梁山三寨的势力首领处,塔天宝脸色难看至极,党守素脸上隐含怒气,袁宗第依旧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 他们之后的大大小小势力首领,则脑袋垂下,不敢对视李自敬的目光。 李自敬了然,塔天宝明白,党守素也看了出来,这近十个势力首领,昨天回去以后,没有跟麾下人提起今日校场阅兵之事,也没有提前准备整肃军纪之事。 李自敬心中呵呵一笑,既然你们几个想要本官难堪,那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气,原本还想着给你们留一份颜面,如今看来,吕梁山乡堡十个副手官的职位,你们也别想拿来养老。 “擂鼓!——” 李自敬猛然喝道,身后阿巴顿跑到等高自身的牛皮战鼓前,双臂扬起,咚,咚,咚咚!—— 武定军各个将领,全都疾步跑到台下,站在队兵前面,昂首提胸,等待号令。 后面的三寨马匪,闻到鼓声,也都神情严肃了许多,止住了交头接耳,但站姿依旧没个模样。 李自敬喝道:“长枪兵出列,操练演武!——” 长枪兵把总艾大熊,大喝道:“属下遵命!......”然后转身面向长枪兵:“一列十人,分作八个七个横队,持枪,行进!——” 连日里的战斗,出关的三百长枪兵,现在只余二百七十人,随着号令,他们踏着小步,快速按照指令列队,然后持枪在手,正步前进。 匡,匡,匡!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匡匡的踏在冰雪中,溅起无数碎冰,他们全都神情严肃,目视前方,除了依令行事其他再无多于动作。 艾大熊再次喝道:“右转,前行三部,突刺!——” 前行的队伍,猛的打了个弯,然后三步,唰的一声,长枪整齐突刺,无数寒光闪闪的枪尖,扎在前面。 “杀!——” 这种不动如山,动如山崩的枪阵,白森森密麻麻的枪林,震荡出一股惨烈杀气,充斥着整个校场。 虽只有区区二百七十人,但其势之盛,仿佛千军万马,不可阻挡。 台上的近十个势力首领,此刻,脸上全都出现了震撼,凝重,以及畏惧之情。 他们前几日不曾随塔天宝党守素下山助战,不知道武定军军士威风,今日校场观看演武操练,窥一斑而见全豹,这等兵威,绝对不是他们以前马匪队伍所能比。 后面的马匪们,全都不在缩手缩脑,虽说他们已经见过了武定军士兵的威势,但此刻他们心中再想,如果设身处地的变换一下,自己若是站在枪阵前面,能否抵挡一轮突刺? 答案是否定的! 他们不能,哪怕有战马加持,面对如此悍不畏死的长枪兵,同等人数,胜负最多五五分。 他们的脸上出现了恐惧,敬佩,两种神情交织,心中却莫名出现了热血沸腾的感觉。 展露了兵威,震慑了不轨,李自敬心中冷笑,脸上却风轻云淡,扬声说道:“我武定军军士如何?”
塔天宝率先跪下,其余三寨势力首领也都惶恐下跪:“上官麾下军士,当得起锐士悍卒称号,我等惶恐,求上官饶恕,以后必定遵守大人训令!——” “既如此,本官记下了,此为一,可容二,但不过三,否则军法不留情!”
李自敬命令谢直:“谢直总军纪官与武定铁骑军纪官袁宗第,把你们准备的军纪奖惩规章,大声念与众人听真,一应军规奖惩,从今日开始!——” “是,谨遵大人号令!”
谢直躬身领命,袁宗第叩拜了李自敬,然后起身面对众人,从怀里掏出布卷,然后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