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房车，唐易看着窗外，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下河村的变化并不算大，除了一些老房子已经被翻新之外，跟唐易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其实，与全国范围的农村相比，下河村都算得上是经济落后。
这些年，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已经离开了下河村，留守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一些老人。
地面依旧凹凸不平，由于下了几场雪，化了之后结成了冰，车子开在上面，偶尔有些打滑。
唐易凭借着记忆朝着那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去的地方开着。
方雅不知道唐易在想什么，但是却能够感觉到唐易不开心。
她开始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她真的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
道路两旁一些平房里，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汽车声，便有几户探出了头。
“刘老二，你看那是啥车啊？看着挺气派啊！”
“气派啥呀？又不是啥大牌子！这一到过年啊，这些出去挣钱的小年轻恨不得把家底搬出来，就为了回来显摆显摆！”
“人家显摆，也是证明人家有啊！你也显摆一个我看看！”
“你急啥？我家小儿子明天就回来，也是开车回来！”
“开啥车啊？”
“奔驰呗！那才叫有钱人开的车！这车，啥玩意啊？”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快闲出屁来了，好不容易看到个外地开进来的车，也难免品头论足一番。
忽然，刘老二注意到这辆车停了下来，不由一愣。
“哎？这车咋停老唐家门口了呢？”
“是啊！难道是老唐头他那儿子回来了？”
“不能吧？之前不是说他家那小子发誓不回下河村了吗？”
“哎呀！也就那么一说，咋的？真在外面吃不上饭，还能不回来找爹啊？”
“你可拉倒吧！人家开着车回来的，能吃不上饭？”
“说不定开的是单位的车呢？我看这车啊，像是哪个单位拉货的！”
唐易开门下车，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不过他倒是没有理会，只是脸色一直有点冷。
将方雅也扶下车之后，唐易看着面前的土院子。
“老公……”
方雅紧紧握着唐易的手。
唐易忽然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复杂。
他伸手指着土院子的一角。
“七年前，我就是在这发过誓，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方雅心中一颤。
她真的很难想象，父子俩，究竟是多大的仇怨，才能让唐易发出这样的誓？
“哎？你是老唐家的小子吧？”
刘老二已经披上一件大棉袄，从屋里出来了。
唐易侧头看了刘老二一眼，也认出了这是住在对面的老邻居。
“嗯。”
唐易没啥寒暄的心思。
可刘老二却像是没看出来似的，又看向了方雅：“哎呀！这是你对象啊？”
唐易没搭理他。
倒是方雅客气的笑了笑：“你好，大爷，我是唐易的媳妇。”
“哟！都娶媳妇啦？”
刚刚跟刘老二唠嗑的妇女此时也捧着一把瓜子出来了，上下打量了方雅一番，立刻眉飞色舞了起来：“这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啊！”
方雅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大姨。”
“客气啥，我们跟小易他爸都是老邻居了！”
妇女看方雅还算是挺好说话，便凑了上去：“小易可有六七年没回来了！你知道因为啥不？”
方雅愣了一下。
她真的不知道。
同时，她也是真的好奇。
方雅可不是因为八卦，而是因为，只有了解到这件事情，她才知道从哪个角度去安慰唐易。
“我不知道……”
妇女拉过方雅，凑到她的耳边。
可刚要说话，唐易便皱着眉头看向了她。
“天天嚼别人家的舌根子，也不怕烂嘴巴？”
妇女愣了一下，随即不高兴了：“小易，咋说话呢？我咋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咋没大没小的呢？”
“你有个长辈样么？”
唐易没有半点好脸色：“挺大个岁数，这么冷的天再把你冻个好歹的！”
“老公……”
方雅有些担心的拉住了唐易。
平日里，唐易不是这样的。
可今天他好像特别暴躁。
这让方雅感到一阵不安。
方雅的阻止，让唐易稍稍平和了几分。
“走吧！进屋。”
唐易拉着方雅，也没跟两人打招呼，便推开了土院子的大门。
而妇女则是皱着眉头，朝着地上吐了一口：“什么玩意啊？开个车回来，瞅给你牛逼的！你咋不上天呢？”
刘老二笑着添油加醋：“人家可能在外面挣到大钱了呗！看我们这些穷酸相不顺眼！”
妇女白了唐易的背影一眼：“挣个屁！要真挣钱了，能开个这破车回来啊？”
“行啦！回家吧！”
刘老二兴趣缺缺道：“等明天我儿子开大奔驰回来，也停自己家门口！”
妇女愣了一下，也是磕着瓜子回屋了。
唐易和方雅已经进院了。
院子有两间小房，都不算太大，而且年久失修，外墙都已经脱落了。
其中一间房的门口放着一口酸菜缸，一旁的棚子里还挂着几捆大葱。
唐易目光扫了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气。
咚咚咚。
唐易敲了三下门。
方雅感觉到，唐易的手指微微颤抖，而且几乎没有温度，手掌冰凉。
“谁呀？”
房间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说话间，房门被推开。
一个年纪大概不到六十岁的女人探出了头，看了一眼唐易和方雅，有些疑惑道：“你俩找谁？”
方雅看向唐易。
唐易则是冷着脸，犹豫了好久，才声音冰冷道：“唐文军呢？”
女人微微一怔，又是细致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唐易。
“你找他干啥？”
唐易面带寒霜：“这不是唐文军家吗？”
“是唐文军家，但我不认识你！”
女人没好气道：“你先说是你谁？”
唐易微微皱眉。
他看着女人半晌，才又问道：“你是他后找的？”
“你到底谁啊？”
女人不乐意了。
这个时候，之前嗑瓜子的那个妇女还没回屋，对着女人叫了一声：“老嫂子，他是老唐头儿的儿子，唐易！”
女人一听这话，眼神瞬间变了。
唐易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女人的眼中，带着防备，谨慎……
和厌恶！
唐易也没耐心跟她废话，直接拉住了门，房门一下被打开，唐易作势就要进屋。
可女人却立刻拦住了他。
“你干啥啊？硬闯啊？抢劫啊？”
女人声音尖锐，对着唐易撒泼道：“我又不认识你，你进我家干啥？”八壹中文網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啥事啊？大呼小叫的？我睡个觉都睡不安生！”
话音落下，一个走路有些蹒跚的男人，出现在了房门正前方的走廊里。
男人本来皱着眉头。
可当他看到唐易的瞬间，便立刻流露出了震惊的面容！
“小、小易？”
这男人，便是唐易的父亲。
唐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