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看了池夏一眼,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么多奇怪的说辞。 他也没听说过鄂尔泰家里后宅是非多啊。 池夏见这一招居然真的有效,更是一脸要哭的表情,甚至还换了称呼:“聂大哥。我爹那小妾嚣张得很,当着我爹的面就敢打骂我们,我娘已经被她气得搬到别院去住了,我哥要是再失宠,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姓聂的掌柜态度竟真的比方才好了许多,也不骂骂咧咧了。 心说这家当爹的也着实挺不靠谱。 只无奈道:“小姑娘,不是我不帮你,真的是没有粮了。别说咱们正定县了,就加上边上的七八个县市,你都收不到粮的。赶紧换个地方去吧。”
池夏:“为什么呀?他们明明说这里大丰收了啊。我们特地赶过来的。”
掌柜又气愤又痛心:“你去地里看看,一亩地就那么点苗,怎么丰收。每一颗结的穗是不少,可稀稀拉拉的,产量还不如往年一半。这新种子真是烂透了!”
池夏掐了自己一把,总算是让眼泪掉出眼眶了,配合她的眼妆,真有点“梨花带雨”的意味。 “那聂大哥你刚才为什么要骂我们粮商啊,你自己不也是粮商吗?我们做的都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也从没做过见利忘义的事。”
掌柜没想到自己把人骂哭了,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姑娘家,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这、我这也不是说你。我是说前面那些拿高价哄着庄稼人,把他们手里的余粮都收走的人。一开始他们来收粮的时候骗我们新种子就是这样稀,结穗了产量肯定好,后来又说什么官府会放粮。”
他越说越气:“老百姓都道银子好,听了他们的话,现在十家有八家都断粮了,种了新种子,租子还比往年高,不交公粮就要押去牢里。可现在高价都买不着粮,你没看这正定县里人越来越少了吗?那些实在交不出的都跑了。”
新种子从来也没说要加税加租。这地方的县令胆子也太大了。 池夏收起眼泪:“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聂大哥了,我给你赔个不是。”
掌柜摆摆手,原本要走,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你们是收不到粮的,赶紧启程换个地方吧。这、这里也不安全。”
他大概是酒也醒了,说完这句,就不肯再多说,摇摇晃晃地走了。 池夏受不了自己这一脸高防水的妆,回自己屋里卸,又来找胤祥探讨:“情况是不是比咱们想象的复杂一点?这些提早就来高价收粮的人,分明是早就知道这里会减产,几个月前就在有计划地囤粮食了。”
所以这减产绝不可能是自然因素。 胤祥点头,在直隶他原本主要是看河道,被人拦路告状后才到田间转了转,没进城里去,还不知道有人提前收粮食的事:“再去地里转转,找几家农户问问。”
池夏有点担心:“您的行踪也不是什么秘密,今天我们又这么招摇,恐怕已经有人盯上咱们了。”
粮商能提前知道新种子会减产,可见官府在里面做了手脚,还跟那些粮商勾结在一起。 强龙不压地头蛇,再留下来可不太安全。 胤祥一哂:“无妨,从前我们当差,再危险的情况也经历过。你放心,你可是四哥的“法宝”,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池夏眉头皱得更紧:“你若是出点事,让皇上怎么自处?你以为你还是原先那个肆意快活的平头阿哥?”
她有点生气,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忍住:“上一世,雍正八年五月初四,你在弥留之际给皇上传信,说身体见好,过些日子去向他请安。然后你就撒手走了。”
他当年“早逝”的事,雍正当时没有详细说,胤祥完全不知道自己竟还在弥留之际干过这个事,但想想,确实还挺有自己的“风格”的,尴尬地咳了一声,不知道她为什么又说起这个。 池夏想起雍正酒醉时低落的“胡话”,索性一咬牙全说了:“你去后第二天,皇上召见张廷玉等人立了遗嘱,把遗诏放在正大光明匾后,他当时连陪葬的物件都选好了。”
胤祥:…… 池夏瞪了他一眼:“皇上选了孝庄文太后赐他的佛珠,你皇阿玛赐的算珠,还有你送他的鼻烟壶,这三件。”
“你出一趟门,皇上都要派两个太医跟着你。你以为他就只是关心过度?你有没有想过,他也会怕,怕这历史依旧没改变,怕他终究是个孤家寡人、孤魂野鬼?”
如果说她是个“外挂”,胤祥更像是雍正的“战友”,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与他理念相同,无条件支持他,是他在两世为人这诡异的经历中一个始终不变的“锚点”。 胤祥被她说得都快抬不起头了:“我说小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也没说要只身去闯龙潭虎穴啊。”
他哭笑不得地晃了晃手里的折子:“我是说,咱们沿途看一下各地试验地的真实收成。回京自然要回的,你去卸妆这会,我正在写折子,而且……我刚刚已经让人增调了直隶守卫军过来。”
池夏:…… 对不起,电视剧看多了。 她以为胤祥要自己上。没想到人家已经叫好小弟了。 就很尴尬。 胤祥偏偏还要火上浇油:“小嫂子心疼四哥是好的,可把我这劈头盖脸一通训,我都插不上话。”
“好了,麻烦您忘了刚才的事吧,”池夏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刚才不如不要卸妆,还能掩饰一下现在的尴尬。 胤祥没再调侃她,认真道:“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快回去休息吧,我把折子写完。”
池夏忽然想起来她自己的试验地还没收:“那殿下折子里帮我提醒皇上一下,找人把雨花阁的麦子收了。”
胤祥:“人家夫妻之间传信都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你让我传信,叫四哥收麦子?”
池夏想了想:“还有红薯苗,前几天刚种下去,让他找人定期浇水。”
胤祥不知道夸她办事认真还是说她不解风情。 到底是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他写完折子让人递出去,刚和衣躺下,就听到外面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