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想起梦里的事,失声笑了下:“算是个半真半假的好梦,不说也罢了。”
池夏给他倒了温水,顺势拖了个垫子坐在床头,抬头等下文:“别呀,我瓜子花生小板凳都准备好了,怎么还说一半吊人胃口呢。”
雍正拗不过她:“就梦到五六岁的时候,也是病了吧?发了一场高热。第二天退烧了我就去上书房,出来的时候不知是怎么昏了头,甩开了人往永和宫去了……” 永和宫是乌雅氏的住处,那会儿她应该是德妃还是德嫔来着? 池夏记不太清,也没插嘴,只认真听着。 “那会额娘刚生了七妹妹,我糊里糊涂地走到宫门口,想去看看妹妹。六弟的奶嬷嬷把我带进去,额娘手里抱着妹妹,一开始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后来嬷嬷问我怎么脸色不好……我说昨天发热了,头还晕的厉害。”
池夏皱眉,觉得这恐怕不是一段开心的儿时记忆。 果不其然,雍正摇了摇头,似是在笑当时的自己。 他也想不起来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可能是下意识地想诉诉苦,让额娘摸一下他额头,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额娘就把我推开了,让我赶紧回贵妃娘娘那里找太医。嬷嬷把我送出来,说妹妹还小,染上了不得了,娘娘也是一时情急,不是不喜我。”
“那时候朕的养母,当时的佟佳贵妃也有孕了,而且是入宫多年来头一回怀上身孕。皇阿玛对这个期盼已久的孩子极为重视,贵妃娘娘宫里常年都有太医坐镇。”
雍正顿了一下,看她一脸认真,索性一起说完。 他当时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正好遇到要出来找自己的奶嬷嬷。 嬷嬷拉着他去偏殿,小声告诉他贵妃娘娘刚才有点发热,还动了胎气,皇上正让太医会诊,亲自守着,让他千万别进去。 他浆糊一般的脑子才忽然转了过来。 他病了,是个麻烦。不应该靠近额娘和小妹妹,更不应该靠近贵妃娘娘。 奶嬷嬷看他穿着棉衣还瑟瑟发抖,一摸他也还在烧,犹犹豫豫地要去请太医。 他拉住嬷嬷没让去叫。跟她说睡一觉就好了。 池夏听到这,忍不住皱眉:“你才几岁啊,发烧怎么能不看太医不吃药?”
雍正笑笑:“那时候可能还小,怕皇阿玛知道我把贵妃娘娘传染病了……万一皇阿玛又让我去别的宫……” 池夏听到这,当真是心里苦苦涩涩的。 她小时候虽然父母离异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但两个老人是真心疼爱她的。 但凡她有个头疼脑热的,恨不得一天要给她量十七八次体温。一会儿给拿零食一会儿给开电视的,在家里可以作威作福。 从没想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就要谨小慎微察言观色。 明明有亲妈也有养母,但偏偏在哪里他都不是她们最亲的人。 池夏有点心疼,贴过去抱上了他的腰:“听起来像个小可怜。”
他们一个靠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地毯上,这个姿势倒是很顺手。 雍正哑然失笑:“也不算吧,比起人家缺衣少食的……至少是冷了有衣,饿了有饭,病了还有太医瞧。”
池夏嘟哝:“早知道不问你了。”
“后边就算是个好梦了,”雍正摸了摸她蹭在自己胸前的长发:“梦里也烧得厉害,嬷嬷给我喝了点水我就睡迷糊了。”
池夏不满:“然后呢?”
这算什么好梦? “然后啊……就听到有人在哄我,在给我擦汗。还跟我说,我以后会遇到志同道合的兄弟,尽心竭力的臣子,还有她,她保证以后一直都陪着我。”
“后来我就醒了,醒了之后烧也退了。贵妃娘娘保住了龙胎,妹妹也没有生病,一切都很好。”
雍正低头看着池夏:“再后来,就真的遇到了你。你在之后,就是好梦了。”
池夏忍不住耳尖一红:“做梦还带过去和现在拼接,还带时间大法……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雍正笑道:“真的。”
池夏用力抱了抱他:“如果是真的,那我还没说完,我还要再补几句。”
她抬起脸,认真道:“除了一直陪着你,我还会无条件地信任你。在任何情况下都偏心你偏爱你。”
雍正愣了下,反应过来忍不住点了点头:“好。”
她的长发蹭在他下巴上,痒痒的让他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心肺上却像是被温水冲刷过,没那么干涩发痒了。 “朕睡了多久?俄国人那边,有什么动向吗?”
池夏看了下屋里的摆钟:“快有三个时辰了。没什么动向,我让弘晟带人吃喝玩乐去了,推广一下我们先进科技知名度,顺便让弘晟跟他们交流交流。”
她是有意向以后跟俄国建立起长期外交关系的。 彼得提出要派人到京城来上科技学堂提醒了她。他们也可以让学生们走出去,除了俄国,还可以去英法留学,可以跟着远洋商队实习。 开眼看世界,才能知道世界之大,多得是战争,多得是奴役。要想安稳过日子,就要做最强盛的那一个。 雍正点头,没再问具体的情况:“躺了许久了,皇后娘娘该允许朕起来活动活动了吧?”
外头正好刘裕铎也到了。 池夏知道雍正但凡能起身,都不愿在床上见人,扶了他一把:“到外间坐一会儿?”
雍正把半边身子的力气卸在她肩上,真就靠她“扶”着走到了桌边。 一看她已经把奏折条陈分门别类,有的还先草拟了意见,忽而玩笑:“如今瞧着,咱们倒真有几分唐高宗和武后的意思了?”
“呸呸呸!”
池夏扶他坐下,呸了几句:“比点好的吧!我都那么跟您表白了,您就不感动不触动?不想跟我白头偕老再定三生?”
雍正被她逗得笑出了声:“定,自然要定。”
池夏传了刘裕铎进来,雍正伸了一手给他把脉,一边翻了翻桌上的东西。 “这些折子条陈,你挑几个要紧给朕瞧瞧,剩下的就按你批的,直接发还吧。”
刘裕铎的手一抖,差点没按住脉,赶紧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