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原以为章娘子是孤身一人在京中经营店铺,做的风生水起,难免就有人眼红。
她出宫时,又特地向自己保证,绝不用宫中和皇后身边人的招牌来处事,许是遇上了难事想寻求帮助。 没想到第二日一下朝,章娘子就着实给了她一个“惊吓”。 半年不见,章娘子已不是在宫中时的模样打扮,整个人都清瘦了,但也更干练更有精气神了。 池夏笑着叫起:“一些时日不见,倒觉得你瞧着更年轻了,这一向可好?我在宫里头都听到过你那店面的名声了。”“劳娘娘惦记,奴婢一向都好,”章娘子先还有些拘谨,但见池夏身边都还是苗苗禾香这些老熟人,慢慢也自在了些:“还没给娘娘磕头,听苗苗姑娘说娘娘这回怀的是双胎,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快起来,这里也不是养心殿,没那么大规矩,你既已经出宫了,就别一口一个奴婢了。”
这里不是书房,而是她日常见妃嫔,处理宫务的小花厅:“原是不该再打扰你生活的。”
章娘子“哎”了一声:“娘娘说的哪里话,奴婢能有今日,全都靠娘娘提携指引。若是能为娘娘做些事,为皇上分忧,奴婢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这是她的真心话,没有池夏,她或许到现在还在做曹家大小姐的幕后人,哪能有如今的成就和家底? 是以前几日苏培盛乔装出宫,说皇后娘娘什么都吃不进去,想让她回来帮一阵子忙,她差不多是连夜就安排好了店里的事回来了。 苗苗捂嘴偷笑:“娘娘前几日的样子,奴婢瞧了都觉得难受,更别说皇上了,想必是皇上急了,才特地让苏公公去请章娘子的。”
饶是池夏也有点“老脸一红”的感觉,干咳了一声:“这几日已是好了,让你白折腾一趟。”
她示意苗苗扶她起来,一边让旁人都出去了:“对了,苗苗说你有事要跟我说,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章娘子连连摆手:“没有,奴……呃,我一切都挺好的,城里头做生意的人多,也不乏女子顶门立户的。且我盘的店面就在国子监那一条街上,最是热闹也最是太平。”
池夏“嗯”了一声:“那是怎么了?”
章娘子有些犹豫。 池夏便让苗苗把门也关上了:“不必为难,有事你尽管说便是了。”
“是……我、我倒不是为自己的事,”章娘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是小郑大人的父亲……” 郑静? 池夏更不解了:“他父亲怎么了?”
“我盘的这家店,离小郑大人的府邸很近,小郑大人出京前,带着他父亲来过我店里。”
“一开始店里没什么生意,小郑大人出京后,他父亲有时候也特地来店里照顾生意,还帮忙给来吃饭的客人介绍菜品。后来店里忙起来,他有时候还帮着我记账。”
池夏点头:“你们都是一路跟着我从福州回来的,能互相帮衬也是缘分。”
章娘子脸上微微红了一下,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只是最近,他来得少了,而且我瞧着……他这一个月瘦了许多,人也不精神,有一次好好的说着话,他就恍恍惚惚地急着回去……” 池夏拧起了眉。 她对郑静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犯毒瘾时的模样。那是她除了小时候看过的禁毒纪录片以外,第一次看到真实的瘾君子,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以至于现在提起来,她都还觉得背后发冷。 忽然的消瘦,没有精神? 该不会是重新染上鸦片了吧? 池夏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紧张了:“他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在福州也见过他当时的样子,你觉得,是跟大烟有关系?”
章娘子低着头:“我也是有些担心,就借着送新菜让他帮忙试菜的由头,去过小郑大人府上。”
那日她敲了半天的门,府里的门房才开门出来瞧,她一进门就觉得小院子里杂乱得很。 郑元宁府上统共就住了一个主人家,人口简单,也就只有一个厨娘,一个洒扫的婶娘,还有一个门房,一个车夫兼着护院。 她进到里边才发现,刚才这四人正围在一起说闲话嗑瓜子呢,在院子里嗑了一地的瓜子皮,却连扫都懒得扫,踢到草丛里就算完事了。 她一贯在池夏身边做事,自是看不惯这样的散漫欺主的样子,原是想好好和郑静说说,没想到郑静出来才说了两句话,就让门房送客。 章娘子叹气:“娘娘是知道的,我半生都和各种调料待在一起,若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多半是闻得出来的。”
池夏心沉了下去:“他真的又染上烟瘾了?”
章娘子在厨艺一道上,算是天赋异禀,不夸张地说,她就是那种可以凭借一道菜的香味分辨出里头添加的所有作料的人。 “有没有染上瘾我不敢说,”章娘子眼眶也有些红了:“但他身上,确实有大烟的味道,跟当初在福州时那种味道很像很像。”
“我知道了,”池夏攥紧了椅子的扶手:“这件事你别再管了,这段时间也先别去他府上。”
章娘子抹了把眼睛:“我知道轻重的,娘娘放心。”
从皇上和皇后娘娘下令禁烟严打走私之后,再弄这些鸦片之类的勾当,就是犯法的了,被抓到了是要砍头抄家的。 这些年外头也从没有见过烟馆之类的。敢在这时候弄鸦片,还能弄得到的,肯定是亡命之徒。 池夏亲手递了手帕给她:“你……也别太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置的。他第一次能戒烟成功,这一次也可以。况且你发现得早,也许会比第一次戒还简单些。”
章娘子连连点头应是。 池夏又让人赏了她一些用得上的东西,这才命人送她回去。 送走章氏,她自己却犯了愁。 她虽然不知道鸦片和现代的毒品是不是完全一样,但估计戒毒的原理是一样的。 心瘾难戒,尤其是戒完了又复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