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难堪
【刹那】在我的身边坐下来，拿起放在那里的检测终端，就接着我的代码写了下去，照着规准程序逐项进行检查。
我看懂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便放下那瓶水说：“那我进去啦。指示就拜托你。”
“嗯。”
他轻轻的一声回答，比三月里的阳光还要让我觉得暖心。
我爬到舱门地步，就此继续专心于眼前的调整平台。【刹那】果然很快根据检测数据发来简单指示，而我顺着他的指示调整各项参数。上一次跟他合作做类似的事，应该是仍在【托勒密】号上时，他被【伊恩】大叔抓壮丁抓来帮忙我的时候，我当时还笑话他立场不够坚定，一个拳头就听话了。
总之，好让人怀念的感觉。
这样协作果然进度快很多，不到一个小时，调整就完成了，绿灯全开。我高兴地在宇宙服里一声欢呼，返身顺着通道爬回内舱门去。抵达出口的时候，【刹那】在那头伸手拉了我一把。被那双手拉出那个狭窄的通道，又轻轻地按回地面，不知怎么的，我的脸突然烫了起来。
“谢谢。”
我不敢抬眼看他，就这样埋着头开始收拾东西。他也很自觉地动手帮忙，三下五除二东西就都整理好了。这样的距离，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的心愈发失控了。
“我……饿了，去吃饭。”连忙找了个借口，就想要脚下抹油。
“我也去。”
谁知，他竟然跟了上来。
“你、你不会正好也饿了吧？”我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同时抗议道，“你明明就不是这个时间吃饭的。”
“那样节省能源。”
他的回答让我瞬间无语了，只得默默地来到厨房，一下准备两份同样的食物，然后一人一份。
【刹那】原本储备的食物全是冷食，想来是方便又能够节省资源，只要营养均衡了味道如何并不重要，但我在地上吃惯了热食，又带了很多份煮鱼套餐过来，所以连续地都在弄温热美味的食物。虽然跟【刹那】说过也请随意吃他喜欢吃的，但不知为何，他一直仍在啃冷食。原来他居然是为了节省能源……之前我可真是有够神经大条又自私的。
在美食面前，连石头都可以软下来——看着【刹那】面上的表情，我对那个古老的谚语变得深信不疑。令人怀念的煮鱼的香气在狭小的餐厅里飘散，那张曾经魂牵梦萦面孔就在眼前，心里变得软软的。
只是，我的凝视似乎让【刹那】变得很不自在。虽然他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动作还是越来越僵硬。终于，他掩住嘴巴别开了脸，才终于将牢骚话说了出口。
“……不要这样盯着我看。”
“我……”我的脸上尴尬地烫了起来，然而心里另外一份执拗的心情占据了主流，令我嘟起嘴吧，愈发盯紧了他，“看看又不会掉块肉，为什么不能看？”
他艰难地咽下去嘴里的食物，脸别得更开了，但终究没找到更强烈的字眼可以阻止我，于是没有再说话。
“我就是喜欢看你嘛，”胜了这一轮，我托着自己的下颌，愈发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了，“这么久没见了，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看看你吗？”
意外地，最初的难堪之后，便不再觉得那么不好意思了。而且，因为说的都是心里话，感觉十分坦然，越是说出来，便觉得越舒畅。
【刹那】显然完全不能享受这种被注目的状况，连他的食欲都被影响到了。但是，他又不想浪费食物。看着他很痛苦地终于把那份套餐吃完了起身离开，我突然觉得有点抱歉，可是，又有另外一种酸酸甜甜难以形容的感觉溢满心头，让我不再后悔。
——我才不要再掩饰自己对他的感情，这个决心，我在半年前就下了。
喜欢就是喜欢，两年前我已经把那句喜欢说出了口，事到如今更没有什么可令我却步的了。如果他装作已经忘掉了的样子，我就会提醒他。
这个地方就只有我跟他两个人，而他并没有表露出要在短期内逼我离开这里的意思。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可顾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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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忙完整备的活，我正打算回去个人舱室里好好洗澡休息下，却突然发现走廊边一扇从未打开过的门，门锁处于激活的状态。这里面的房间，【刹那】并没有带我进去逛过。
好奇心令我按下了开门钮。
里面居然是一个小小的瞭望室。此时房间内灯光全黑，宽敞的玻璃外外面一片宇宙的景象，反显得相当明亮。
房间内有人呼吸的声音，而我立即发现，原来【刹那】就坐在门边的地上，舒展着双腿靠在墙上。见我进来，他也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只将视线重新投向外面。
“你在做什么？”我莫名其妙地问他。
“看星星。”
“星星？但是……”我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片黯哑的小行星带，“全都被挡住了，连地球都看不见。”
“没关系，就算被挡住了，我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就行。”
心里不觉一动，没想到木讷的【刹那】，竟然会说出这么浪漫的句子。
“是吗？那我也来试着看看。”忍不住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想象这片小行星带背后宇宙的样子，“嗯——地球的旁边是月球，然后有一片暗影，应该就是众多的殖民地和空间站。”
“之后，就是远处肉眼可以看得到的木星，以及火星。”他说。
我笑了：“对对对，还有众多的系外恒星。看起来似乎很近，但其实我们人类穷尽一生,可能都无法去到最近的一颗。”
“宇宙实在太广阔了。”
“嗯。”
……
不知不觉，居然彼此的话连了起来，一如许久之前，我们仍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在【天都】一起打发时间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