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当然喜欢
这个餐厅果然极尽奢华之能，目光所及之处均琳琅满目，明明装饰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完全不显恶俗。若只是眼睛享福也就罢了，角落里还一直婉转地响着美好的小提琴协奏曲，而且是专人现场演奏，并非电子设备模拟出来的声音。餐具也全是镀金的银器，让人联想起当年卢浮宫内浮华的鎏金年代。
待到餐品被一道道地端上来，则让人连这些都抛到了脑后，也暂时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一心沉浸到那无与伦比、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之中。
“……实在是太好吃了。”
饮下饭后送来的清胃红茶，我忍不住轻抚着肚子赞道，然后看到桌子对面的【lee】手指伸到唇边，噗嗤一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高级料理呢。”
我环视一圈，故意坏笑着道：“都是托【lee】上尉的福，我才能有这等荣幸，怎能不放开胸怀好好享受一下？”
那位说要报恩的老人家实在够意思，诺大的餐厅里只设了我们这一张桌子，位于整个大厅的中央，角落里的四重奏乐队，纯粹只为我们二人演奏，顺着墙根一字排开各司其职的侍者们，也全都只为这一桌而设。若不是被【lee】好说歹说给劝走了，他本来甚至打算要亲自服侍我们用餐的。
“将我一个季度的薪俸都扔进来，也只勉强够包下这里的一个小号包间。我实在没料到会变成这样，你就别取笑我了。”【lee】苦笑起来，果真很困扰的样子。
“这地方居然有这么贵？”我反被他吓了一跳，“换言之，如果不是正巧这位老伯要报恩，今晚你会一下花掉整个季度的薪水咯？”
“我一定会设法把费用补上的，”他立即正了色道，“我明明只是做了分内事而已，这份心意领情了就好，不能连便宜也占了。”
我的本意是心疼他，谁知他的回答跟我所关注的重点根本不一致，而且那种口吻，还颇有责怪我贪小便宜之嫌，这让我有点不爽了。
于是，我故意挑了不待见的话来说：“你这么做的话，那位老人家会难过的吧？而且一个小包间都这种价钱了，包全场的费用——反正你也付不起，还不如下不为例就算了。”
听到我说出“付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lee】被刺伤一般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龇牙咧嘴地道：“反正我往后就是个倾家荡产还身负重债的人了，从此只招待得起速食咖喱，你可别抱怨我太寒酸。”
“速食咖喱怎么了？”我鼓起腮帮道，“不要侮辱速食咖喱，明明很好吃啊。尤其是你下厨做的，我还特别喜欢呢。”
“你现在来说这话？”他没好气地说，“我记得没多久之前，才刚有人抱怨过我的手艺太差。”
想起每次他在厨房做料理时必有的各种忙乱，我就忍不住想笑。明明面对ms内部那么复杂的操控系统都能心手相应，最基本的切炒煮蒸之类，他却总是不得要领。
“手艺是很一般，但正好合我的意不行吗？”我撑着自己的脸颊，歪着头对他老实不客气地笑了起来，“而且由【lee】上尉亲自下厨做的咖喱，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能吃到，我敢说一定比这儿的大厨做出来的料理要稀罕多了。”
“什么没几个人能吃到，除了你之外，根本就没人吃过好吧……”【lee】那张秀气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粉色，吁了口气道，“你真喜欢的话，多少次我都可以做给你吃。”
“喜欢，当然喜欢！我求之不得呢。”
我正恨不得能顺带劝他改过之前那种为我浪费的习惯，赶紧点点头。
“是吗？”他却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原来我今晚应该在家里煮咖喱。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摸不准你的心思呢。”
“哪里的话！今晚我明明很开心啊……”见他又钻了牛角尖，我赶紧换上最嘴甜的句子哄道，“只要那是你的心意，而且有你陪着我，不管吃的是什么，我都会觉得很高兴。”
“……真的？”
那双琥珀色的美丽眼眸，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一般。他上下打量了我一圈，视线最后聚焦于我的脸上。
“当然是真的，”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你费心安排这一切，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lee】。”
这番话绝对是真心实意——不管身着华衣在这样高级的餐厅里用餐，还是穿着简单的居家服在家里吃他胡乱弄热的速食咖喱，于我而言其实都没差。唯有他珍视我的这份心意，必须要珍而重之地予以呵护。
“那就好。”
他欣慰地笑了，并且再不移开，就此久久地凝视着我。四周似乎一下静了很多，只有远处的管弦乐声，仍不断飘入耳中。
终于，我被他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怎么了？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他幽幽地道，凝视着我的目光变得黏糊起来，“只是越看你……就越觉得你很漂亮。”
我的脸上“唰”一下滚烫了起来，连手和脚都有点不知该往哪儿放了，老半天才吭哧出声：“你、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喝醉了吗？”
“我不喝酒的好吧。而且这桌上哪儿来的酒？”
他一下笑了，伸手抚了抚眼前装着清水的玻璃杯子，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从我在那个基地遇见你至今，一眨眼竟已经两年多了。当年那个报出自己才十六岁，把我吓了一大跳的的小姑娘，今天都正式地成年了。”
我不禁想起初次与身为【lee】的他相见时，彼此拼命厮杀过的事来。当然，还有更久以前，于他而言并不存在的那些，属于【安德】少尉的回忆……时光飞逝，回首望去一切恍如隔世，又像是做了一个不曾醒来的梦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