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晃动，昏黄的光线映照在灯下男人柔和的眉眼中。
此刻林孝之拿着手帕，细致地擦拭手里握着的一对碧鸟青玉簪，翠玉点缀的鸟眼睛闪着光亮，似活物般炯炯有神。
停下手上动作，他又盯着簪子瞧了许久，这才微微叹声，把玉簪放进锦盒当中。
＂孝之，孝之？＂
林母的声音从外头传过来，林孝之立马将盒子藏进衣柜中。
未多时，身着围裙手持一把扫帚的林母走进林孝之房中，巡视一周，忽然瞅见他叠放在床头的银票，大着嗓门一喊：“你拿出那些东西作甚？”
林孝之慌忙迎上母亲，解释道：“春耕落种，阿爹让我清点些钱来买种子。”
＂不过买些种子，你要翻出这么多钱？＂
＂还连带着帮工们的工钱呢。＂林孝之回答着，眼神飘忽。
自然看出儿子表情上的端倪，林母气哼一声：“你倒以为俺这做娘的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今儿下田就听那些闲嘴在说隔壁村的小妖精回村了！怎么？你也要去求那老孙姑上门，将苏家的小妖精娶回咋家？”
＂娘！＂林孝之皱起眉，边拍着林母的背边有些埋怨：“您怎么也跟着她们说道宴娘妹子，她在京城受了难本就不易，回到苏家还得照顾母亲弟妹，我们林苏两家昔日情分还在，任谁都说的他们，但林家不能随意拿苏家嚼舌根。”
＂你还帮着她说话！＂林母恨铁不成钢地拧了把林孝之：“他苏修明至今还欠着咱家六十两银子！两年来一点还的音讯都没有！你那孬货爹也不知上门去讨，白白让我们吃着哑巴亏！”
＂好了好了，屋外头还有些碎石子要扫，你别在这里拿孝之开腔。＂林父适时走进屋内，替林孝之解围：“孝之上过几年学堂，我不让他替咱们算账，难道还要靠你这大字不识一个的婆娘算。”
解开围裙摔到桌上，林母白了两人一眼，随后往屋外走去：＂最好是这样！＂
送走母亲，林孝之松了口气，林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娘也是多疑的性子，去把东西收起来吧。”
林孝之点头，遂转身往床头走去，忍不住望一眼衣柜所在的方向。
他捏紧了拳，继而松开手，脸却是慢慢涨红起来。
＂阿爹，今日……我确实去过……南溪村。＂
林父没有说话，径直来到桌前坐下，掏出烟斗敲在桌腿处，待清完里头的黑灰便将咬嘴含住，又慢慢悠悠地卷起褐黄的烟叶插进斗钵。
喀嚓一声，火光渐熄时烟斗被点燃，在他吸完半卷后缓缓吐出口烟雾：“爹知道你自小便喜欢苏家的丫头，但你可知晓她已经是个娃娃的娘了？”
将银钱收拾妥当，林孝之来到他爹对面坐下：“我自然是知晓的。”
若是两人没有在京邑匆匆见面，没有发觉她故意隐藏起来的伤，他还以为当初她一意孤行入京会过得更好。
那晚一别，他准备了许久，才打定主意上门拜访，却碰上了被几人围住的孙婶儿，
他清楚孙婶的名号，想着这是有人托她议亲，再瞧围住她的几人，大多身着深青挽袖短衫，似是有些头面人家的小厮。
＂寻常家里的最贵也不过三十两！不过是个带着娃娃的高门弃妇，孙婶儿你这议亲价忒贵！＂
孙婶子瞪着眼瞧着说话的汉子，嚷道：“你去这隔壁邻舍找找！十里八村哪儿有苏家娘子这般标志的人儿！若不是她回乡，能落着你们的好？”
听见两人对话，林孝之忍不住上前询问：“孙婶子，他们议亲对象可是南溪苏家的娘子？”
一眼瞧见这般高大坚实的小伙儿，孙婶子笑颜逐开：“那是自然。”
＂别废话！我家老爷不过是讨个妾室，带着娃娃定是不成，再多加二十两，你命那娘子舍了孩子！＂一矮个小厮没了耐心，开始吵嚷起来。
另一个瘦高个，有几分书生气的管事听到这话，哼笑一声：“不过二十两便要母亲弃子，这种事你们也做的出来，我家老爷倒是喜爱孩子，孙婶，若是她带着娃娃过来，我们老爷定不会亏待，但是这娃娃不能过继，最多养在下人名下。”
几番话下来，林孝之也终于明白这些人并非真心求娶，而是看上了苏宴娘的姿色想纳入妾室。
更让他愤懑的是这些人言语上的怠慢与轻贱！
＂好了好了！都散了去！你们拿这般态度去聘人家娘子，苏家怎会答应？＂
＂你这人可是会说笑，苏家那位赌爷可是巴不得卖了儿女快活，我们上门给银子才是解他的燃眉之急！＂
＂你们老爷不过是仗着几分财力便色欲熏心，强娶强买，平道是糟蹋些清白姑娘！＂林孝之怒而反驳。
那几个小厮听罢纷纷不满，其中一人更是道：“你又是什么人！我们老爷的事儿轮得到你插嘴说道！莫不是那小娘子私下的相好？我就说那娘子看起来就是个招惹风尘的模样，一回乡便勾搭起了汉子！”八壹中文網
林孝之额头青筋暴起，握着拳便要往说话那人脸上抡去，幸好孙婶子见势不妙将他拦下。
＂都散了去！今儿我不议亲了！＂
＂老姑婆银子都不稀罕了？今日你帮我讨了那娘子！少不了你好处！＂
＂谁要你们这些腌臜玩意儿的银子，滚滚滚！＂
孙婶子梗着脖子挥舞手帕，将众人驱赶了去。
直到那些人骂骂咧咧地离开，孙婶子才拉着林孝之往一旁的石堆坐下。
＂你是隔壁村林家那小子吧？＂
林孝之点了点头，又微红着脸道歉：“孙婶儿，孝之给您添麻烦了。”
＂不妨事。＂孙婶将手帕塞进袖口，便动手揉起有些酸胀的胳膊：“你们林家老爷同苏家那位交好，也常来往，怎么，你也打着苏家娘子的主意？”
＂婶子误会了，我对宴娘没有那种龌龊心思！＂
＂你这小子不禁逗。＂看着手足无措解释的林孝之，孙婶子笑开了花：“我一见了你，便晓得宴娘的好姻缘来了。”
孙婶子虽为人刻薄，但在替人议亲一事上未曾马虎过分毫，也从不肯赚昧着良心的说媒钱，因此这村中的人倒是对她十分敬重信赖。
凭着林孝之肯替宴娘说话来看，他不是对宴娘没有感情，只是心思藏得有些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