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声手不由自主地收回，枯槁似的手指蜷缩起来，默默捏紧，才将心头的慌张压过去。他骤然一乐，道：“丫头，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书当初就是我瞎编的，都快不记得内容了，你怎么会对这种杜撰的老书感兴趣？”
老狐狸。莫酒嘴角噙着笑，“也是，神明那么强大，就该一直保护我们凡人，可惜爷爷书里的那种封印不是真的，不然我也弄一下，抓个神明专门保护我……”“混账东西！”
都不等莫酒将话说完，莫笑声便气得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莫酒的脸，骂道，“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神明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们该保护人类的吗？他们就该失去自由的吗！你这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还想抓神明，我、我！”
在莫笑声涨红的脸色中，莫酒倏然一笑。这就急眼了。看来知道的还不少。“莫爷爷，别这么激动。”
莫酒将茶杯往前推了推，拎起茶壶，反客为主地给莫笑声倒了一杯，嘴角的笑加深，也不和他绕弯子地道，“您知道很多关于神明的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是见过一位神明。”
能这么为神明发声鸣不平的，一定是有很深羁绊的。那这可就太好了，姜暝有救！“哈哈，大木啊，你这孙女怎么和你小时候一样，净胡说八道，你小时候也爱说见过神明，可事实上，这世人根本就没有神明！都是从前的人愚昧编出来的……没想到你这孙女这么年轻也迷信啊。”
莫大木闻言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还好来的路上小酒就说了，为了套话会用些剂量，叫他到时候尽量装糊涂，别露馅或是当真往心里去。要不然，就刚刚小酒那话，他也得气个半死。此时听莫笑声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法，他只是哼笑着装傻，“我老了，家里都是她做主，她找你说什么就什么吧。”
莫笑声一哽，有心想骂他一把年纪居然惧怕孙女，但他现在更为在意的是莫酒的目的。她在向他打听神明的事，一直在套他的话。“听不懂你说什么，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算命的。”
“你不知道？那屋里头一股香火味，还有新鲜的供奉？刚刚我没看错的话，里面还有一座神像。”
莫酒胸有成竹地端着茶杯喝了口水，有点烫，但她这才装上，不能崩了，便只能强忍着。她也不管莫笑声是个什么脸色，便趁机补充道，“你和我一样，想要拯救神明。”
语气一变，莫酒就从得心应手的恶毒反派转变成苦口婆心的善良嘴脸。闪闪：有点生硬，但也凑合。莫酒：……她伸手将她不够温柔的嘴角提了提，“我们可以合作。”
“拯救神明？哈哈哈哈，你这女娃娃真是会讲笑话，神明哪里需要凡人拯救？”
莫笑声僵硬了一会后，却是嘲弄地笑了起来，反复拍着大腿，继续道，“我们都只是凡人，别想着拯救世界和神的事，天命注定，人斗不过，若要强行斗，最后只怕会落得一场空。”
莫酒看了眼他身后的门，“那你又在执着什么呢？”
一针见血的问话，叫莫笑声本能地又站起来，挡住莫酒看向门后的视线，“我执着赚钱，好好入土！你们走吧，别来找我说些有的没的，神明早就不存在了，这都是凡人自己做的孽，孽力回馈，也不用惋惜和改变什么。”
闻言，莫酒却是不屑地笑了声，“我可不信天命，与天斗，才有趣。作孽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我为何不能改变？我想要救谁，就必须去救，人如果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呢！”
她说这话时，一直端详着莫笑声的神情，果不其然，这人眼底微微一晃，划过什么异色，然后又归于冷静。“与天斗才有趣……呵呵呵呵，你还是太年轻了，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会明白，世人最难的便是求不得，很多事我们是无能为力的，硬要去试，只会害人害己。”
“但你也没有放弃不是吗？”
莫酒盯着他的眼睛，“我看过你那本野集，虽看似是记录神明的诞生、来历、消失，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你对神明的同情，和想帮神明的决心。我不信能写下一本野集并且末尾唾弃人类对神明所作之恶的人，会是个怕事之人。”
“谁跟你说我怕事了！”
莫笑声激动地拔高了音量，然后却又缓和下来，“你们回去吧，别打搅我的清净了。”
莫酒还想说什么，身旁的爷爷就咳了起来，她想起来，他的药还没吃，加上天都快黑了，她出门前答应过姜暝会早去早回的，便就此中断。“行，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我就不打搅莫爷爷的清净了。”
她说着，扶着莫大木起来，“爷爷，我们回家吧，您该回去吃药了。”
莫大木显然不愿意就这么半途而废，着急地还想说什么，就见莫酒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然后爷孙俩便告辞了。莫笑声起身相送，他盯着莫酒的背影看了会，等人要下山时，忍不住问，“你当真见过神明？是福源村的守护神明吗？”
听出他的感兴趣，莫酒却侧过脸，“您不是不想掺和神明相关的事吗？那我还是少和您提这些不高兴的吧，莫爷爷不用送了，回去吧。”
莫笑声：“……”莫大木这个老实人居然会养出这么个奸猾的孙女来！“你俩坐牛车回去吧，就山脚下有个拉牛车的。”
“知道了。”
爷孙俩走后，莫笑声神色便怅然下来。“难得有个旧相识来看我，还难得带了个同病相怜的倔驴……”天逐渐黑下来，身后有一道声音似叹似怨地道，“可你不还是拒绝了他们？”
莫笑声没有说话，眼神里却带着无尽的沧桑。好一阵后，才低声道，“有时候不给希望，就不会经历绝望。”
牛车上。“小酒，刚刚你差一点就将他激将成功了，怎么……怎么放弃了？”
莫大木叹了声，有些遗憾，小声道，“现在想想，他好像是真的知道点什么。”
这样的话，那他们兴许这次真的能为他们福源村的神明帮上忙。莫酒高深莫测地托着下巴，“爷爷你就安心，这事，有我在，坏不了。”
（闪闪：你最好是，再失手，里子面子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