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厂卫匆匆而返，一脸叹服的跪在陆寅身前，“督公果然料事如神，卢定先病重，已经许久没在人前露面，军令一直都是靠着沈卢氏通传，兵马实则已被沈霄控制，据属下探查，这沈霄有意……拥小庆王登基。”
陆寅的眼锋凝睇过去，“可是查到什么线索？”
“禀督公，据探子报，沈霄在京时曾在布坊询问能否染明黄布料，又曾命人寻找曾在尚仪局任职过的宫女，卑职猜测，也许与小庆王有关。”
陆寅闷闷低笑，还别说，那小子还真是世间赵氏唯一所剩血脉，当初之所以留他一命，不过是有些那小子生母有些渊源。
当初自己能从影卫中逃出生天，多亏这位庆王侍妾帮了点小忙，念在这点香火情分上，也权当留个备用小皇帝，才留了那小子一命。
祈安自从出生以来，身份屡受质疑，沈霄必定抓住这点，死命做文章，或者干脆拥那小子登基，再打着正统的名号，站在道义之上。
泱儿将世家得罪的狠了，若沈霄真的令立朝廷，世家决计第一个跳出来摇旗呐喊。
这些人传承几代的世家资产无数，大把的银子撒出来，自然就有许多人替他们散播消息，三人成虎，人云亦云，大抵用不了多久，泱儿名声就会臭不可闻，祈安也会遭受千夫所指。
好一招釜底抽薪！
甚至沈霄还设计一出暗度陈仓，明面上大动干戈为了赵景煜，实则他的目标根本就是庆王之子！
毕竟一个残废的帝王哪有一个稚子好控制。
陆寅提起嘴角，“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去找人杀了……”
他忽然顿住，一改口风，“时刻监视着，有任何动作第一时间报上来。”
厂卫头垂的更低，沉声应喏。
陆寅眼风蔑然环顾，提步往殿内走去，正撞上一身素装的往门外出的锦泱。
他皱起眼，上下打量，横在门口不移不动。
“你先回去坐坐，一个时辰左右我便回来。”
陆寅稍稍斜了斜肩，似让出半个身位，可根本不够锦泱通过，她瞧出他的虚情假意，心中有些不解，便挥退身后跟着的宫人，凑上前小声问，“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了咱们九千岁？”
陆寅笑垂着脸，睫毛的影抖了抖，鼻腔发出些不满的哼声，“你穿成这样，去哪？”
“去前殿啊，我总要露一面……”
陆寅嗤声，单手掐起锦泱肩头的布料，将她提溜起来，一路拎回殿内。
锦泱懵了，悬在半空的她抬头望了望陆寅，又望了望一旁连忙垂头的宫人，忽然脑子嗡的一声。
炸了。
“陆寅！！！”
“你做什么！！！”
“快把我放下来！”
陆寅冷眼轻笑，身形稳健，一直将她提到床榻前。
说来也巧，她穿在素服外的丧服正好裂开一个口子，口子撕拉一声裂开，她直接掉在榻上。
若坏得早些，还不得掉在地上？
锦泱脑子里杂乱无章，一会儿是自己丢了面子，一会儿又是琢磨这一时半会儿要上哪找一件适合的丧服，一会儿是眼前这祖宗不定又要作什么妖。
陆寅高大的身影从外头罩进来，翳出一片影儿，既不道歉也不吭声，锦泱心里有气，干脆顺势就趴在那，不起来。
陆寅碰碰她，锦泱暗中翻了个眼皮，自顾自的把头扣在榻里一侧，鼻腔淡淡飘出一声蔑声。
陆寅眉心攒在一起，“你还闹起脾气来？”
“我闹脾气？”
锦泱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扑腾一下坐起来，剜了陆寅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要是我也在东厂拎着你的衣领把你提溜进来，你瞧瞧你生不生气！”
陆寅微怔，而后倏地笑了，“你为这个生气？”
“我今天可是第一天当太后！！”
陆寅有些绷不住笑，一撩衣袍，挨着床边坐下，“放心，没人敢笑话你，太后娘娘。”
“你胡说！我刚才就看见小喜子端着肩膀，一颤一颤的！”
陆寅漫漫然站起身，“岂有此理，本座这就替娘娘把他杀了！”
他提步便要往门外走，锦泱怕他说的是真的，猛的从床榻上跳下来，几步冲上去，扯住陆寅的衣袖，“你敢！”
陆寅勾起唇角，“这有什么不敢的，敢笑话咱们英明神武的太后娘娘，一死尚且不足以平恨。”
杀一个人对于陆寅来说比杀只鸡还容易，锦泱可不敢再玩笑，她软和些许，晃了晃陆寅的手臂，“我玩笑的，你还当起真来，杀了小喜子，你来给我做凤安宫的大总管？”
“嗯？倒也不是不可以。”
见他还在兜圈子，锦泱望一眼窗外半高的日头，跺了跺脚，“不许闹了，有话快些直说！”
陆寅舌尖抵在后龈之上，见她半点自觉也没有，眸中有些晃动的不快，他钳住锦泱的一双腕子，略有粗暴的把挂在她身上的丧服扯了个干净，而后咬牙道，“给谁披麻戴孝呢？嗯？”
赵景煜，他配？
锦泱愣怔住，看了看地上的丧服，又瞧了瞧陆寅，茫茫然道，“可我是皇后啊……”
不穿丧服，难不成还能穿常服？
陆寅讥嘲道，“赵景煜认你这个皇后？莫不是你以为找人将他的头缝上给他个全尸他就原谅咱们了？笑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活一世，最忌讳的便是死无全尸。
好歹是天子帝王，生前遭受酷刑，又是自己亲手所杀，锦泱胸中恶气早已出得一干二净，人死债消，她便给了赵景煜点体面，命人将他的尸身缝合。
至于所谓的原谅，锦泱根本毫不在乎。
她抿了抿唇，“不止全尸，我还准他葬入修建好的帝陵，陪葬珍宝无数，难道在你眼里，这都是求他原谅？”
陆寅发出很淡的哼声，“知道不是，但你不许去前头。”
“我去去就装晕回来。”
“那也不行！”
陆寅把人往前一带，推她到窗边，将她禁锢，紧贴而上，一字一顿，“我不许你与赵景煜再有任何牵连，更不许你以他未亡人的身份出现！”